巧姐染上天花,医生为什么向王熙凤道喜,还让准备“桑虫猪尾”?

那一回巧姐——当时还叫大姐突然染病,王熙凤急得不行,马上请了大夫过来诊治。医生一看是小儿天花,《红楼梦》详细地记载了古人应对“天花”恶疾的一系列措施,现代人当故事看,对古人来说“阴阳”只在一线之间。
(第二十一回)谁知凤姐之女大姐病了,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医生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凤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
巧姐这次生病,是非常重要的关于古人面对天花重疾的应对措施的宝贵资料。从医、神、巫等各个角度都有涉及。读书人可以当成历史知识去了解一下,受益匪浅权当日常谈资积累。
巧姐生病,医生看后主要有这么几点需要注意:
一,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
“喜”是一句口彩,背后意思就是“凶”。古人避讳天花凶险,为了讨口彩就用“喜”代替天花。“见喜”就是得了天花。
天花到目前基本疫苗被消灭,是被人类征服的有限的几个病毒之一。但在《红楼梦》以前的漫长的人类发展历史中,天花都是极其凶险的“杀手”。
天花的症状是发热,满身长水痘。病人极其痛苦,且以小孩子发病率为高,最容易入侵大脑。限于古代医疗条件,得了天花的孩子十不存二三,从古人忌讳谈病,用“喜”替代也可见一二。
得过天花活下来的孩子,也被当成命大。据说康熙皇帝能被立为皇帝,就是得了天花活下来。代价是一脸的天花痘坑,俗称“麻子”。
二,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医生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
鉴于天花凶险,让人闻风丧胆,“可好不好”是非常消极的防御式询问,医生若说“凶险”,则基本是活不得了。
好在医生认为“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固然有安慰的意思,但也说明巧姐之病不那么严重。
关于天花的诊治,中国的医者早都注意。据清代医学家朱纯嘏在《痘疹定论》中记载,宋真宗或仁宗时期,四川峨眉山有一医者能种痘,被人誉为神医,后来被聘到开封府,为宰相王旦之子王素种痘获得成功。但这一说法难以证实,一般认为中国人掌握种痘之法在明朝隆庆年间。
清代医家俞茂鲲著《痘科金镜赋集解》:“种痘法起于明隆庆年间,宁国府太平县,姓氏失考,得之异人丹徒之家,由此蔓延天下,至今种花者,宁国人居多”。乾隆时期,医家张琰在《种痘新书》中也说:“余祖承聂久吾先生之教,种痘箕裘,已经数代”。又说:“种痘者八九千人,其莫救者二三十耳”。
可见《红楼梦》时期,像贾家这等人家的条件,对治疗天花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不过,医生虽有把握,也主张王夫人和王熙凤要遵从民间的风俗习惯,祭祀痘神娘娘。
三,王熙凤由此忙碌起来,主要做了几项准备。
①,“预备桑虫猪尾”。“桑虫猪尾”就是蚕蛹和猪尾巴,做什么用处现代的资料很少,推测是祭祀之用。
②,“供奉痘神娘娘”。古人生了水痘,要供奉主管天花的痘神娘娘。既然要祭祀供奉,一定有祭品,不能每天几柱香就完事。所以桑虫猪尾就应该是祭祀痘神娘娘最必须的贡品。
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家里有人得了天花,厨房不能再做煎炒等食物,主要为了避讳“痘神娘娘”,也与“桑虫猪尾”有关,蚕蛹的做法就是“煎炒”,不要影响痘神娘娘享用贡品。
④,“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儿女得病,父母要分房睡,为孩子斋戒祈福。如果此时同房,是对痘神娘娘大不敬。
所以贾琏在外头勾引多姑娘时,多姑娘就讥讽他“你家女儿出花儿,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吧”。多姑娘将贾琏之丑无限放大,人性在这一刻让人不忍直视!
⑤,“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与“见喜”一样,为了讨吉祥口彩。丫头、奶娘不能离开巧姐贴身照顾。她们需要穿着大红尺头裁的新衣服,给巧姐加持,望早日痊愈。
“大红尺头”就是红布。红布在民间习俗中广为应用。新生儿、生病、去世、成亲、拜寿等重要场合都要用到。且好的“尺头”需要留下来作为“传用”。比方清虚观张道士管王熙凤要尺头,就是要大红布,他用剩下的不可以扔,王熙凤再讨回来,就可以在巧姐生病时用,讨神佛护持吉祥之意。
好在巧姐的天花不严重,很快就“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
关于天花用“喜”,还有一则说法是鸳鸯骂她嫂子“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
状元痘儿代表最凶险的天花,“灌浆”是侥幸痊愈之兆,当然是“喜事”。可见古人对天花的敬畏,相关知识也非常有意思!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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