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影响艺术

环境影响人的判断力。高端场所，自会认为与之相联系的一切，均不会差，反之亦然。

刘体智《异辞录》记有一事：“顺直水灾，常熟翁文恭、南皮张文达各作书画便面十，售资助赈，每件二金。都人未之前闻，赈局司账，亦不知二公笔墨之身价也。忽为一不知姓名人所见，尽数买出。赈局以为利市，往二公家，再三请益，二公不允。都中以为奇谈，日往局问讯者数十起，而卒不可得矣。”二人书画，求之者众，以致应接不暇，罗列等待，润格自不会少，而此次每件只二金，反不被看重。

《华盛顿邮报》曾策划过一个实验。2007年某个寒晨，在美国华盛顿特区核心地段的某地铁站里，一位男子用小提琴演奏了6首作品，费时45分钟。同流浪艺人一样，脚下放着一顶帽子，里面有些零钱。45分钟里，约有2000人从他身边经过。4分钟时，收到了一块美元，一位女士把这钱丢到帽子里，并未停留，继续前行。6分钟时，一位男子倚墙倾听，然后看看手表，匆匆离开。10分钟时，一位三岁的小男孩意欲停留，但其母拉扯着迅速远去。只有6个人停下来听过，约有20人给了钱，扣除预先放入帽子的零钱，共计挣得7.17美元。他是约夏·贝尔，当今世界上最为高端的音乐家之一，所奏巴赫作品，用的是一把价值350万美元的小提琴。两天前，曾在波士顿一家剧院演出，以同样的45分钟、同样的小提琴、同样的乐曲演奏，平均票价200美元，放票即售罄。

现实中的美，多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未必是凡人之错，没有仪式感，便不会有相当的重视，环境即平台，平台影响人的判断。每个人价值的发挥，都需要一个相应的平台。所谓包装，不过就是提升平台，让人感到物有所值。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注意到商品价格定得越高，越能受到消费者的青睐，越愿意购买，此即凡勃伦效应。

专业作品，需配以专业空间，虽说民间有高手，毕竟少数，虽说专业的空间里，未必就有好作品。专业有专业的素质，民间有民间的能力，剧场艺术家未必街头叫响，街头艺人当然未必适合剧场。与其说是平台所限，不如说是生存法则使然。店堂是花钱的地方，而街头不是，以价格衡量艺术，有其合理的一面，也有悖论的一面，即便天才，也会就此埋没。

当年法国的印象派绘画、美国的乡村音乐，由民间而店堂，只因审美发生变化。中国绘画中的由院体画主流而文人画潮流，也能说明这一点，为此洪亮吉感叹：“唐以前无不绘故事，所以著劝惩而昭美恶，意至善也。自董、巨、荆、关出而始以山水为工矣。降至倪、黄，而并以笔墨超脱，摆脱畦径为工矣。求其能绘故事者，十不得三四也；而人又皆鄙之，以为不能与工山水者并论。”天之力莫大于日，地之力莫大于电，人之力莫大于心，审美变，平台随之变，昔时潮流，自会化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