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县邵玉基:清明

清明
邵玉基
如果说工作以后能够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回家,好像有点奢侈。父母在世的时候,无论多忙,只要产生回家的念头,骑车走人!因为家里有父母在等待,给我做上一顿虽不丰盛,却多少年里已经非常熟悉的家的烟火味道!如今,父亲已经走了23个年头,母亲也走了7个年头了。人生来不容易,况且父母生在那个动乱贫穷的上世纪。
父母的一生没过上多少好日子,几乎伴着中国近代史一道成长。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农民,推动了中国历史进程。杰出人物登高一呼,天下云集,通过艰苦卓绝斗争,改变了中国命运。清明节将至,生前为了小家相濡以沫半个世纪的父母,如今在地下相拥而眠。不知道他们现在有何感想,无论生前还是逝后。毕竟他们的人生体验要比我这依然庸庸碌碌活着的人丰富得多,时代烙印也更鲜明深刻得多。
为了切合悲伤的心绪,历来清明时节多阴雨。风不再冷,杨柳早已吐绿,一树树的桃花梨花和海棠热烈奔放,妖娆春天。一两颗细小的雨滴透过路两边杨树搭建起来的绿色长廊掉下来,打来脸上、鼻尖上。可是,此刻我没有丝毫悲伤的心绪。回家,看父母,这是何等的幸福啊!随着岁月拉长,父母时常在梦里浮现,依然忙碌手里的活计。不说话,像极了无声电影,或者一幅灰色的画。梦里,我好像永远长不大,总是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样子。
清明节,我想地下的爹娘了。
临近清明,集市和平时的大街上、超市里,都摆放着清明的纸钱。除了传统的烧纸,还有金元宝、天堂冥币。花花绿绿的颜色和现实里的别无二致。可笑的是,在网络上看到过竟然有人用天堂冥币骗人的。因为颜色和真币一样,如果天黑,或者老年人眼神不好,关键是被骗人心底的善良,谁也不会想到骗子能出这样的奇招、损招、缺德招。
春季,正赶上当地政府打造美丽乡村,人居环境整治。路边常常看见三五个身穿黄色马甲的保洁员不紧不慢地清理杂草和垃圾。新世纪新时代,人们的日子小康了,农村居住环境也要跟着改变。环境干净整洁有序了,栽花种草,美化绿化硬化亮化净化,走到大街上一眼望去,心里也舒坦得多。摒弃生活陋习,培养良好的卫生习惯很重要。
通往老家的路,几十年来几次变迁。多少年的黄土路,车辙深深,也深深嵌在故乡人的记忆深处。雨天泥泞,无论多着急的事情,也要跋涉而出。后来,终于铺成红砖路。仿佛一条蜿蜒的红色长龙从村庄游弋出来,连接307国道,与日夜轰鸣的车流交汇在一起,带着希望乘着东风腾云驾雾飞向远方。几年后,由于车流量太大,砖路破损严重,坑坑洼洼,仿佛老人残破漏风的牙齿。骑车在上面行走,颠簸得肚肠子疼。有人说,如果身体里长结石,不用吃药打针,每天在砖路上骑车几圈,保准能够自然脱落。当然这是笑话。2018年,通往老家的这条刻骨铭心之路,终于在新时代更新换代,摇身变成一条宽阔的现代化水泥路!多少代人的梦想,多少年的期盼终于变为活生生的现实!看吧,一辆辆小轿车风驰电掣,穿梭于坦荡如砥的梦之路,村边坐落着几座高大的加工厂房,时代气息扑面来,美好日子万年长!
不过,春天的脚步在如今的田野上总是姗姗来迟。红花和绿油油的麦田并不多见。往日当地农民赖以生存的摇钱树——金丝小枣树,如今已然日薄西山,气数殆尽,很多地方人们刨掉枣树,栽上速生杨。或者干脆撂荒,让无人管理的枣树林疯长,一派荒凉。说来话长,这种沉痛的局面也是农民兄弟不得已而为之。
村里很安静,几乎看不见人。偶尔从谁家院落传出来一声敲击的声响。我知道,春节刚过,喜庆还未散尽,年轻人就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只剩下爷爷奶奶们照看留守儿童。两个老头坐在村边的石凳上,安详地唠着嗑。
父母的坟茔坐落在村子西北边。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几代的先辈都安睡在这里。绿荫环抱中,也许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吧。不过,通往这里的都是乡间土路,很不好走。而且,距离交通要道很远,地处偏僻,发展没大希望,逝者安居倒也合适。眼前的这一堆新坟和旧坟,就是我祖上的阴宅院落了。
记得小时候每年大年三十上坟,全家族的男丁倾巢出动,人欢马叫,鞭炮炸响,煞是热闹。如今,男孩子们都长大了,很多散落四面八方,年节时候,再也聚不到一起了。那时候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年三十上坟,虽说是祭祖,实则是亮相人马。亲叔堂伯各自带领着自己的子嗣,前呼后拥直奔祖坟,那叫一个荣耀!谁家后辈子孙少,自然就显得人单力薄,稍显底气不足。至于我这没有儿子的主,如果要在农村居住,肯定会遭到很多族人的白眼。好在我当年上学谋了一份公职,远离是非之地,才没让人小瞧。
攀比之风,在家族和农村更是甚嚣尘上。兄弟之间,你盖新房了,我也要建。你买车了,我也要努劲买。不为别的,只为了一张脸。农村人讲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暗地里却互相拆台,那份勾心斗角的劲头绝不比任何一部政治大剧逊色。我们家里穷,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手艺,心实,不善于算计,表面上人们尊为家族大哥,暗地里却瞧不起。后来我和哥哥都明白了,可是,哥哥依然翻不了身。两个侄子小,负担重,哥哥和父亲一样没有任何长处可以赚钱。外出打工也是侄子娶亲拉账后万不得已的事。于是,平日里回家,哥总说我太低调,不能让别人看不起的话。事实上家族里的兄弟们倒是没有露出对我的鄙薄神情。我的行为准则是,有实力就有魅力。随他去吧。如今,哥早早去天津打工挣钱了。虽然年过六旬,因为资格老,人家也格外照顾。大学食堂里机器洗碗,环境整洁,也不累。哥现在已经打工上瘾,再不愿意在老家经营几亩薄田,受家族兄弟的闲气。
父母的坟前面有一条沟,没水。村北的同姓大哥正在往里面堆树枝,几乎填满了整条沟。他说,现在的枣树剪枝后没人要,搁到哪里人都腻歪。只能填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沟了。想当年,人们穷得吃不上饭,一刮风,就背上筐子往外跑——捡风刮落的树枝烧火呀!“秋天猫猫腰,胜过冬天走一遭”,你看现在的人们饱福的,他妈什么都不要了,只认钱!也是啊,如今村里的年轻人家家用天然气,用电做饭取暖,连过去的火炕都没有了,这些柴禾还有嘛用呢!总过一句话,生活好了,时代不同了。
遗憾的是,父母刚走到今天幸福的边沿,就没了。若是能够活到现在,一定会幸福得多。
爹娘,我回老家给你们二老磕头了。
于2021年4月2日清明节前

作者简介

邵玉基:网名望海,1970年出生,沧州献县人,基层公务员。系沧州作协会员。有作品发表于《沧州日报》《沧州晚报》《中国诗歌报》《山东诗歌》《河间文艺》等纸媒和网络平台。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男,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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