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全解》之姤卦（一）
姤 巽下乾上
《序卦传》说:“夬者决也。决必有遇,故受之以姤,姤者遇也。”《经典释文》、马王堆帛书《易经》以及《杂卦传》,姤均作遘。姤即遘。遘训遇。遇是不期而遇的意思。古代诸侯会盟,期而会叫会,不期而会叫遇。
姤卦为什么次于夬卦之后?夬是决,决是分。姤是遇,遇是合。物合而未分,谈不到遇。只有分开的东西才有相遇的可能,所以夬卦之后次之以姤。姤卦巽下乾上,巽下乾上为什么名曰姤?一则巽下乾上有风行天下之象,风行天下,接触万物,有遇的含义。二则为卦一阴生于下而与刚阳不期而会,有遇的意思,所以卦名曰姤。
姤,女壮,勿用取女。
姤卦一阴始生,接着将是二阴生,三阴生,四阴生,发展的趋势是阴长阳消,阴将盛长壮大,这是“女壮”的表现。按照《周易》作者的观点,女壮不是好事是坏事。因为女壮必男弱,女壮而男弱,则男尊女卑、夫刚妻柔的关系将被颠倒。所以在姤的时候,“勿用取女”。人在主观上要注意努力避免任何有利于加强阴柔或女子的作法。
《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
“姤遇也,柔遇刚也”,解释卦名。姤的含义是遇。此卦所以名姤,是因为柔遇刚,而不是刚遇柔。柔遇刚何以称姤?夬卦五阳在下一阴在上,阳再长一步,一阴决去则为纯乾。乾是四月之卦但不可次夬。夬之后是五月之卦姤,姤一阴生于下,不期而猝然遇于刚。因此孔子揭示出姤的实质是遇,遇的实质是柔遇刚。
“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解释卦辞。长应读长久之长。一阴既然已生,其势必逐渐盛大。阴盛则阳必衰,这渐盛之阴将要把阳胜过,把阳消尽。对于这个阴,不可长久相与,犹如一个气质、性格盛过男人的女人,男人不可娶她组织家庭,与之长久生活。所以卦辞曰“勿用取女”。“勿用取女”反映《周易》经与传的作者有着深刻的男尊女卑,崇男抑女的思想。
“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解释完卦名、卦辞之后,孔子对姤卦的时义加以推阐。阴遇阳,柔遇刚，不好。然而从整个宇宙的角度看,阴遇阳,柔遇刚,又很好。阴遇阳,就是天地相遇,天地交感。天地相遇相交感的效用是极其伟大的,它生出万物,万物彰明畅茂。
“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刚指九五而言,九五以刚阳居中得正,故曰“刚遇中正”。“刚遇中正”,从政治上说,天子有刚阳之德又中正居尊位,于是姤之道大行于天下,是什么阻力也阻挡不了的
“姤之时义大矣哉”,是坏事也是好事。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界限怎样划,关键在于一个时字,时宜则姤是好事,时不宜则姤是坏事。好事坏事全在判断、掌握。朱熹说“几微之际,圣人所谨”,正是此意。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天下有风,风行天下,普遍接触万物,与万物相遇,这就是姤。后是什么?《尔雅·释诂》:“林、烝、天、帝、皇、王、后、辟、公、侯,君也。”这里的后就是王。后体察了姤之象,应用到统治上,就要“施命诰四方”,把自己的命令下达到四方,使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角落都知道,都照办。姤卦“大象”与观卦相似,但也不尽相同。姤卦天下有风,风无处不吹,后的命令无处不到,而观是风行地上,先王亲自出巡,所到之处有限。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
初六是姤卦之主,姤卦之所以为姤卦,就在此一爻。卦辞讲“女壮”,是就全卦而言,此爻辞讲一阴如何微弱,所指只初六一画。爻辞之意是强调阴虽处在微弱之时,但它是要渐长的,君子此时最要注意设法制止它,不使它向前长进,一旦它壮大起来,就不能制了。
全部爻辞分两截说,“系于金柅贞吉”是一截,以下又是一截。柅是止车之物,即车上的制动器。柅即可制动,使车停止不前,且柅又是金子做的,其制动的效果可谓百无一失。这还不算,金柅之外又以绳索系之,牢而又牢,固而又固,车是不可能前进了。初六一阴生于下,力量微弱最易被人忽略,任其发展下去,将来必成大害。君子察之于先,及早“系于金柅”,制止之使其不得前进。如此可得“贞吉”,此“贞吉”是静止吉,不是正吉。
爻辞的下一截讲的是另一面意思,假如君子不“系于金柅”而“有攸往”,任初六一阴前进,则必“见凶”。
最后一句用猪的形象和行为比喻初六,进一步告诫君子要见微知著,防患未然。“羸豕”,瘦弱的猪,将来必肥壮,故从其发展看,瘦弱的猪亦可畏。“孚蹢躅”,虽瘦弱,但也跳跃蠢动,急于前进。初六就像一只阴躁的瘦猪,君子要在它还是个瘦猪的时候就制住它,不让它肥壮。
《象》曰:系于金柅,柔道牵也。
理解初六“小象”,牵字很关键。《易》里凡是用牵字的,从小畜九二“牵复吉”至此,都是牵制的意思,即往回拉,牵制着使之不得前进,而不是往前拉。这里的“柔道牵也”,是把柔道往回拉,使它不能前进。阴柔之道必须有所牵制,使它不至于盛长。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鱼是阴物。“包有鱼”的鱼指初六。是九二包初六这条鱼。九二阳刚居中,与初六亲比,既有“包有鱼”的责任,也有“包有鱼”的能力。“包有鱼”的意思主要是制阴,制止阴柔之道发展。其次还有一个容阴的意义。
什么是容阴?九二居中,能够恰当地处理与小人的关系,对人采取兼容的态度,不使矛盾激化。制阴之义和容阴之义都通过这个包字表达出来。制阴之义是主要的,根本的,容阴也是为了制阴,两层含义实不抵触。“不利宾”,即不利于外。初六阴柔之鱼已为亲比之刚中九二所包所止,外人得不到鱼了。
《象》曰:包有鱼,义不及宾也。
九二“包有鱼”,首先把始生于下而其势渐长的初六一阴制止住,不使前进,以义言之,不可使遇于宾。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
此爻爻义与夬卦九四大体相同。“臀无肤,其行次且”，臀部无肉,坐不下;坐不下就必须走,走起来又次且难行,行动不得,处境十分艰难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它过刚不中,处在姤的时候,有求遇初六即制止初六的愿望。这制阴的愿望促使它虽艰难也要行动,然而它所处的位置又决定它不该求乎初六之遇,制乎初六之阴,仅凭着自己的主观愿望一定要那样做,是危险的。不过也没有大问题九三毕竟是刚阳得正,不至于迷惑到底,假若它能认清自己的处境,不妄动,则可以无大咎。
《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牵也。
牵,还是牵制的意思。九三“其行次且”,行动艰难,说明它不应该也不可能牵制阴柔之初六,初六“小象”“柔道牵”,是说可以把阴柔之道牵制住。此爻“小象”“行未牵”,意义相反,是说九三牵制阴柔之道的愿望实现不了。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金景芳、吕绍纲合编的《周易全解》，市面上非常靠谱的讲解易学知识之书，想入门或深学的朋友都可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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