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诗人灯灯
诗人简介
灯灯,现居浙江嘉兴。曾获《诗选刊》2006年度中国先锋诗歌奖、第四届叶红女性诗歌奖、第二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第21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参加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出版个人诗集《我说嗯》。2017年获诗探索·人天华文青年诗人奖,并被遴选为2018—2019年度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诗集《余音》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小众书坊“中国好诗第五季”。
1、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是什么激发了你最初的诗歌写作?
2004年是网络文学开始的初期,我和很多同样喜欢诗歌的朋友热衷于在论坛交流,为喜欢的诗歌灌水、回帖,为不同的诗歌观点争执。那可真是一段简单又快乐的时光啊,大家都单纯地热爱诗歌本身,那么真诚、真挚。现在回想起来,这仍是我人生中最值得怀念最美好的时光,并非之一。我记得我最早去的论坛是搜狐BBS,再后来是或者、不解、界限,再后来的后来,我和朋友们也短暂办过一个叫“骚”的诗歌论坛,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和一些诗人朋友结下了珍贵的友谊,比如陌上吹笛、南方狐、张小美、白舟等等。可以说,我们这批人,是整个网络论坛诗歌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包括后来我写过一首《我说嗯》的小诗,也是我第一本诗集的诗名,当时传播速度特别快,我想其中较为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它具有强烈的网络论坛时代的特征。那时大家都刚上网,对互联网比较新鲜,在聊天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聊,很喜欢说的一个词,就是“嗯。嗯……”那个期间我也尝试写一些小诗,但基本像所有的初学者一样,是种子钻出地表的阶段。2006年,我获得《诗选刊》年度先锋诗歌奖,也是从那时候,我对自己说,我要好好写诗。认真写诗。
2011年十月诗会:和诗人黄芳在猫儿山
2、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默温、加里.斯奈德、晚年的博尔赫斯对我影响都较大。最早是默温,他富有抒情基调的嗓音,松驰又张力十足的语言,以及深邃广远的想象力,一度让我迷恋不已。我是从这时开始,感觉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感觉到每个词语都是有灵性的,是奔跑和飞翔的。我也深深以为,只有语言按自身秩序去走,去跑,去飞,灵魂才可能穿越所有生存雾障和人类的精神困境,并进一步获得救赎和照耀的力量。而在这个过程中,诗人所做的工作可能不是牵制和干扰,而是跟随。
对斯奈德的情感可能会特殊一点。熟悉我的朋友可能都知道我是非常热爱自然的人,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自然中我会感到安宁,感觉自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把对自然的这种依恋,依从,理解为天性,或者是来自血液的呼唤。斯奈德被称为“自然之子”,他主张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而当我在自然中行走,被自然中的草木和飞鸟所吸引,对我而言,自然界存在的所有,是教诲,更是恩宠。受他的影响,我向大自然学习,感受,和领悟。
提到博尔赫斯,我记得他曾在《金黄的老虎》序言中说:“我们不能对一个上苍已经使年届七旬的老人抱有很大的希望,他不过是熟悉地掌握了某些技巧,偶尔有一点小的变化,而更多的是老调重谈”。其中的谦卑和教养,真是令人羞愧啊!他像一面古老的铜镜,镜中伸出古老而智慧的手,替我寻找丢失的眼睛。
2016年31届鲁院高研班毕业前夕
3、请提供自你写作以来的10首代表作题目。
说到代表作,这确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啊。我们都知道,我们通常所说的“代表作”,它大多来自外界的评判,而这个评判很多时候,又很有可能和作者自己喜欢,并抱有有期待的作品不同,所以,什么才是代表作呢?我很疑惑。再者,写作者一般也会认为,如果有代表作的话,自己的代表作应该在下一首,在下一首的下一首。在将来。也是基于这样的鞭策和动力,我们一直在写作的路上。
如果一定要提供10首,我选这10首吧:
1、《我说嗯》(2006年)2、《外省亲戚》(2010年)3、《春天》(2011年)4、《我的男人》(2014年)5、《手指在散步》(2014年)6、《拥抱》(2016年)7、《石头》(2017年)8、《小鱼》(2018年)9、《叙利亚盲童在歌唱》(2018年)10、《九曲》(2019年)
4、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通常灵感来临时,我才去写诗。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感觉到它的到来。嗯……,就像雪将要到来的一种气息,那种孤冷又清寂的气息,就是你能感知却说不清楚的气息,亦像故人雪夜造访,我知道到它们在路上,即将到来……而我所做的,不是别的,是等待,一种很耐心的等待。因此,我的诗歌一般都是一气呵成,被灵感带领,去到它自身要去的地方,很少改动。
2018年首都师范大学入校仪式
5. 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为什么通常人们认为,诗人和生活、职业是冲突的,矛盾的,或拥有这样的印象呢?不,我不这样以为。相反,我以为,诗人首先是一个社会人,具有社会性。诗人应该也需要完成所有社会身份中的种种责任,我从来没有听说哪个诗人不是在生活中活着,而是在真空中生活的,你听说过吗?
“为诗先为人”,深以为然。一个人活着,在世间行走,首先得把“人”这个字写好,第二属性才是诗人。有时我也在思考,诗人有非凡的创造力,为什么不能好好创造生活呢?难道对诗人而言,生活不是一首大诗吗?这是个问题。我想,我在用一生努力解决这个问题。我在努力写诗,更在努力生活和工作。博尔赫斯曾说:“诗歌或许是生活最本质的部分。我并不觉得生活,或现实,在我之上或在我之外。我即是生活,我就在生活之中。而生活的许多事实之一,即是语言、词汇和诗歌。”我比较认同这个观点。
2020年12月左宗棠故居:诗人梅依然、灯灯、海男
6、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有时我会写一些评点,评论文章,基本都在朋友范围之内。研究性的文章目前还没有涉及,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能力不够。在我看来,诗人除了“要说话”,也应该“有话要说”,也就是说,一个诗人除了写好自身诗歌以外,似乎也可以适当写些评点和评论。无疑,通过一些评论写作,对提高自身理论素养、诗歌鉴赏力和打通写作瓶颈一定是有帮助的。在评论过程中,我们可以看见他人写作中存在的问题,多数我们也是我们自身需要克服的问题,从这个角度而言,每首诗,都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写作的全部。
相对于一些评论家来说,我比较信赖诗人的评论,这或许基于同行的信赖,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一个好的评论家一定是可以让一首诗充满更多的可能,甚至是作者都毫无觉察的隐秘的向度,当然,这种可能存在的前提是,作者至少是在这首诗里,提供了一个“场”,一个让评论家赋予诗歌更多生命和生机的“场”。平时,我会关注一些诗歌评论,也会关注小说评论,尤其是近期看到的诗人、作家海男的长篇小说《青云街四号》的书评,题目是《在常与无常之间》,我确实是感觉到了评论的魅力,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在芸芸众生中相互映照,相视一笑的魅力。我期待看到更多这样的评论,也期待被更多这样的评论引领,去往一个更广阔、深邃、深情、抚慰的世界。
和诗人谈雅丽
7、你如何评价现在的中国诗坛?
目前我们所处的时代,可以说是后工业化和网络时代信息爆炸泛滥的时代,它或许比任何一个时代,更考验诗人的判断,良知和信仰,考验诗人的担当,考验诗人是否对时代所发出的真实的声音。尽管以我们目力所见,有诸多的不尽人意和遗憾,但我仍然看到很多同行和前辈,在努力维护诗歌的尊严,他们仍然在诗歌的路上,坚守和前行。
8、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写作要素。
想象力。创造力。经验。对一首诗来说,如果想象力来自天上,那么创造力就是地上奔跑的力量,经验恰恰是通向二者之间的桥梁。
左起:诗人唐小米、琳子、唐果、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