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唐伯虎、祝枝山、徐祯卿,号称江南四大才子。他们名气既大,故事也多,总之都很令人神往。
此四人论才气,不只胜于明代,可谓冠绝古今,然而他们又有区别。
世人论诗,必推徐祯卿为四大才子第一,论书法,则必推祝枝山,论绘画,则必推唐伯虎,独有文征明,兼有三人之长,诗、文、书、画无一不绝,故而号称“四绝”。
这样看起来,文征明的聪明才气似乎在其他三人之上,然而真实情况是,他其实是四才子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历史记载,他儿时愚钝,7岁还不会说话,只有他父亲文林对他期望很高,他是11岁开口说话后,才正式进入外塾。
文征明这个现象,一般很少有人注意,倒是王世贞在为他作传时说了一句:“人不可以无年。”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先来看看其他三人。
徐祯卿(1479-1511年),字昌谷,一字昌国,吴县(今江苏苏州)人,祖籍常熟梅李镇,后迁居吴县。明正德六年(1511年)卒于京师,年仅33岁,为四才子中最早过世和享寿最短的。徐祯卿的著述尚有《迪功集》、《翦胜野闻》、《异林》等。因"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之绝句而为人称誉。
徐祯卿天性聪颖,少长文理,人称“家不蓄一书,而无所不通”。早年学文于吴宽,学书法于李应祯,王世贞赞其书法:“待诏小楷师二王,精工之甚,少年草师怀素,行笔仿苏(轼)、黄(庭坚)、米(芾)及《集王书圣教序》晚岁取《集王书圣教序》损益之,加以苍老,遂自成一家。”
徐祯卿16岁著《新倩集》。但早年屡试不第,读《离骚》有感,作《叹叹集》;明弘治十四年(1501年)作《江行记》;明弘治十六年(1503年)与文征明合纂《太湖新录》;明弘治十八年(1505年)闻鞑靼入侵,官兵抗战不力而败,又作长诗《榆台行》。同年中进士,因其相貌丑陋,不得进入入翰林院,改授大理左寺副。明正德五年(1510年)被贬为国子监博士。
徐祯卿在诗坛占有特殊地位,诗作之多,号称“文雄”。早期诗作近白居易、刘禹锡风格,及第后受李梦阳、何景明、迪贡等影响,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参与文学复古运动,为“前七子”之一(其他六人为李梦阳、何景明、边贡、康海、王九思、王廷相)。所作《谈艺录》,只论汉魏,六朝以后不屑一顾,阐述重在复古之论。其诗格调高雅,纵横驰骋于汉唐之间,虽刻意复古,但仍不失吴中风流之情。
徐祯卿后期信仰道教,研习养生。著述尚有《迪功集》、《翦胜野闻》、《异林》等。
祝枝山,即祝允明(1460—1527),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字希哲,号枝山,因右手有六指,自号“枝指生”,又署枝山老樵、枝指山人等。他家学渊源,能诗文,工书法,特别是其狂草颇受世人赞誉。集各家之长,领一代风骚,是吴门书派中“明中期书法三大家”(另两人为文征明和王宠)之一,享年67寿。祝允明的科举仕途颇为坎坷,十九岁中秀才,五次参加乡试,才于明弘治五年(1492)中举,后七次参加会试不第。甚至其子祝续也在前一科中进士,于是祝允明绝了科举念头,以举人选官,在正德九年(1514),授为广东兴宁县知县,嘉靖元年(1522),转任为应天(今南京)府通判,不久称病还乡。祝允明擅诗文,尤工书法,名动海内。与文徵明、王宠同为明中期书家之代表。楷书早年精谨,师法赵孟頫、褚遂良,并从欧、虞而直追"二王"。草书师法李邕、黄庭坚、米芾,功力深厚,晚年尤重变化,风骨烂熳。北京大学教授、引碑入草开创者的李志敏评价:"祝枝山的狂草,骨力弱于旭、素,但在宋人影响下,又自成一格"。唐伯虎,(1470-1524),江苏苏州人,因生于寅年寅月寅时,便取名“寅”,因为寅为虎,又取字伯虎,后改字子畏。号桃花庵主,晚年信佛,有六如居士等别号。唐寅唐伯虎以风流才子著名,他的传奇故事最多,而他本人的真实情况,却是坎坷一生,穷困潦倒,苦不堪言,享年五十四岁。唐伯虎也并没有那么多风流韵事,他先后只有两个妻子,一个早早病死,一个在他落魄时离去。若非要说他风流,那就是他比祝枝山更爱喝酒,还尤其喜欢流连风月场所。
唐伯虎自幼聪颖,能诗擅画,十六岁(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考中苏州府试第一名(秀才),十九岁娶徐氏。徐氏文静秀气,温柔体贴,夫妻恩爱。其父唐广德,经营一家唐记酒店,正在唐伯虎意气风发时,父亲突然中风过世,母亲因太悲伤也随父亲而去,后又惊闻妹妹在夫家丧亡,心爱的妻子在生育孩子时,产后热盛,悄悄离世,可怜的小婴儿在出世三天后,也随亲娘而去。亲人接连病故,打击甚大,使他意志消沉。
后在好友祝枝山、文徵明……的鼓励下,重拾古文,发愤苦读,结果乡试名列榜首,“解元公唐伯虎”一时名遍南京城。二十七岁时续弦,娶了何氏。当唐寅上京考取进士时,被同行的同乡都元敬出卖,被诬告行贿主考官,拖入刑堂棍打,押入大牢。经几番周折后,证实无罪。释狱后,落魄潦倒,妻子何氏离他而去,弟嫂要求分家,此时幸有好友、九娘(青楼女子)在精神上援济他。后来,他娶了能干贴心的九娘为妻,自此也潜心作画,在丹青上大有进展。唐寅31岁开始“千里壮游”,足迹遍及江、浙、皖、湘、鄂、闵、赣七省,贫困之下以卖画为生。唐寅擅画山水及工笔人物,尤其是仕女,笔法秀润缜密、潇洒飘逸,“唐画”为后世画家所宗。传世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有《骑驴归思图》、《秋风纨扇图》、《李瑞瑞图》、《一世姻缘图》、《山路松声图》等。诗词散文有《六如居上全集》。他和九娘育有一女。九娘三十七岁即因操劳过度而过世。唐伯虎跟文征明、祝枝山等很早就认识,并结成好友,他努力学习积极参加科考,还是听从了祝枝山的劝告。就是文征明的父亲,大名士温州知府——文林等也对他非常赏识。但是唐伯虎天生的放浪性格,动不动就去喝酒嫖妓。20岁时,还因为太不检点,被提学御史方志厌恶,以致落第,要不是文林等帮他说情,再考的机会是没有的。但是他之后并不改变,甚至变本加厉。唐伯虎如此下去很危险,所以文征明就劝他,千里马看的不只是表面,而是品质,一时得意不可张狂。他还告诉唐伯虎,我父亲说了,你才情了得,但太过轻浮,后面恐怕难以大成。然而唐伯虎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给文征明回信说,老子就这样,看我不顺眼就别跟我做朋友。他竟因此跟文征明绝交,直到晚年才写信给文征明,恢复了关系。唐伯虎这个样子,后面的结果不难预料:他的官越做越小,到最后自己都耻于赴任了,他紧接着就夫妻失和,成了孤家寡人。而这之后,他就只好靠卖画养活自己,又因为不顺,越发沉湎于酒色。唐伯虎如此放浪,都画技惊人,真可谓天纵之才,如果他不是如此,该有何种成就?然而他却只能在潦倒中潦倒,盛年病逝,终年才54岁。以后面文征明为他写墓志铭时会说:“童髫中科第一,四海惊称之。”文征明,名璧,字征仲,号衡山、衡山居士,世称“文衡山”,祖籍衡山,其父文林为温州知府,后留居苏州。文征明是明代杰出的画家、书法家、文学家。“江南四大才子”领军人物当属文征明,因其用功极勤、年寿又高,及至九十岁依然能作蝇头小楷,旺盛的艺术生涯为后世留下了大量传世佳作,在中国书画史上极为少见,被誉为中国古代十大著名书画家之一。而资质原本最差的文征明,虽然也仕途不畅,但活法却好,成就最大。文征明跟祝枝山一样,都是讨厌八股的,只不过制度如此,不得不为,他最后是因为不习惯官场,遭到排挤,才辞职的。文征明因为宗师批评他字写得不好,立刻努力研习书法,他无论学书法,学绘画,当时的名家都愿意倾囊相授,可见人缘之好。文征明人称“内行淳古”,他娶了昆山吴愈的三女儿后,一生相守,从来没有变心。文征明与放浪形骸的唐伯虎完全是相反的性格,但他仍旧与唐伯虎相处融洽,这说明他绝不迂腐。文征明还有一个特点是厚道、不争。他有一次去参加苏州一位大富翁的宴会,主人非要留宿,他只好住下了。那天夜间,他看到一个人从他睡房里偷走两个银杯,一声不响。那个人也是主人的客人,他担心自己一说,宾主双方的交情就断了,那人再也无法做人。于是文征明就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感化。他早早离去,留言给主人,说喜欢那两个杯子,暂时借去一用,而后,他就找人复制了两个银杯,还了回去。
文征明还曾遇到一位失业的私塾先生,非要把50两银子存在他那,就是文征明说他家不经营借贷也不行。老先生说就信他文爷一个人。后来,那银子老先生因急用取回去了,不久去世,都没来得及告诉儿子,他儿子每月依旧来取月息,文征明还是给他。这儿子是发现了父亲取回存银的记载后才来磕头道歉的,不料文征明又给了他50两,说你父亲已经仙逝,这算是我给他的丧仪吧。
文征明的诗兼容各家之长,如陆诗之工整,苏诗之意趣,白诗之雅致,柳诗之幽深等,都有,像极了他这个人,所以人称他“主风雅数十年”。文征明家中藏书丰富,书法师从多人,如二王、钟繇、颜真卿、黄山谷、苏轼、怀素、米芾等等,都是他的宝藏。其楷书号称“温纯精绝”、“明代第一”,行书则自成笔意,而草书则被称为直逼怀素、黄山谷,不输祝枝山,故而又有“博飞专精”之评。文征明是沈周的弟子,自己也门人、弟子众多,他是沈周之后的吴门画派的领袖。他早期的画秀润、细丽、含蓄,一如他温和儒雅的性格,基本没有老师的雄健粗犷张扬之气。晚期作品则清丽雅致,注重色彩,笔墨情趣浓郁,他是一位善于学习,并不断开创的艺术家。然而,文征明的艺术成就大多来自晚年,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里,靠着阅历、勤奋、实践,越发精进。他在四大才子中最有时间,他活了90岁。人的生命长短固然有很多原因,但个人性格、修养肯定占了很大比重。不是说人不可早期成就,非得全才才行,但是人要成就更大更多的事,却必须有时间。一面要有足够的时间,一面也靠会利用时间,这对普通人尤其如此。所以王世贞才说:“人不可以无年。”我们要活得久一些才好啊!实际上文征明的一生,也远比其他人更有趣味,他终生都在他醉心的艺术中快活地活着。文征明辞职三次,才得放舟南下,回归苏州,那年他57岁。从此以后,他就只在诗文书画中畅游,晚年被称为“文笔遍天下”。老人家90岁还一如平常,他的临终一刻是,为人写着墓志铭,忽然放笔,端坐而逝。无疾而终的文征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沉浸在诗文、书法之中,这真是一位神仙人物。
2020年是明代杰出的画家、书法家、文学家——文征明诞辰550周年纪念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