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集报告（中）
《祁集报告》（中）
崔小红
行文本篇之前，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篇文章如何拟题？
我决定采用纪实手法，用我的一双眼睛去观察祁集人的生活，为他们刻画真实的形象。用我的心灵去倾听他们的心声，和他们一起对未来进行畅想。篇名取作《祁集报告》。
篇名问题解决后，又来了两个新问题：我要报告祁集的什么？我将采用什么方法来报告？我报告的是，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观念逐步深入人心的大背景下，在安徽现代煤化工产业园区落户于豆腐之乡后，基层政权组织承担的责任与所得利益之间的关系思考，高层大手笔设计蓝图中的夹角空间里的人居生活现状，以及祁集镇目前的豆制品加工业遇到的困境和即将崛起的希望。
我采用的方法是移步换景，时空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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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豆腐诞生两千年后的今天，八月的阳光带着亘古不变的温暖洒在祁集镇，撒在这座豆腐之乡。家庭作坊进入机器加工时代后，豆制品产量像爆米花一样急速膨胀。量变质变，迎接祁集的会是什么呢？
用刘书记的话说，迎接祁集的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他指的是，治理豆制品加工业的废水与发展豆制品产业之间的关系，协调起来任重道远。
他指的是，十年前煤化工产业园区落户祁集的时候，计划在5-10年内把祁集辖区居民悉数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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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2018年，高层设计出淮河生态一千米保护带蓝图。这样一来，祁集镇沿月河长4千米，宽1千米的面积划入淮河生态区。按照原来煤化工产业园区规划需要搬迁的一万多名祁集人被留下，与煤化工产业园区比邻而居。这部分人的生产、生活、发展、居住质量与环保之间的关系，均衡起来任务艰巨。
用宗副主席的话说，迎接祁集的是豆制品产业向规模化的升级，是祁集豆制品生产历史的文化建设。他说问题是用来克服的，目标是用来奋斗的。不怕有问题，就怕不敢正视问题。祁集的确压力大，相信祁集在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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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祁集之行脚步匆匆。离开祁圩村的古井，走过祁圩村的大牌坊，牌坊旁停着一辆大型冷链车，这是豆制品生产大户购买的车辆。
小作坊被关停，市场饱和度变小，生产大户生意会更好吗？不。重点关停的就是他们。因为千张便于保存和运输，精细加工带来较高售价，所以大户主要生产千张。他们日消耗的大豆，少的有六、七千斤，多的上万斤。在过去的上千年时间里，由于生产规模小，产品主要是豆腐，浆水少。这些少量的浆水，和刷锅水、秸秆一样都是好东西，会被用来喂猪，饮牛，就地消化。
现在情况发生巨变。制作千张会压出90%的浆水，浆水大量产生，却没有使用浆水的下游产业，也没有处理浆水的环节。它们被直接排进乡村沟渠，致使水体发黑变臭，环境质量快速下降。
2016年，祁集被评为全国生态镇。2017年环保检查的时候，它的环保问题被全国中央督察组挂牌督办。主要是浆水发黑变臭，村庄里到处弥漫着熏人的臭味。全镇紧急关停豆制品作坊，集中清理沟渠。在被清理的沟渠里，看不到一只活物。现在沟清水绿，豆制品产业却遭受重创。
据说这家冷链车的车主在外地经销豆制品。他看到生意市场好，就回到家乡祁集投资兴办豆制品加工厂，当时被理解为凤还巢。刚开张就遇到环境整治，损失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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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秋天，我到祁集镇陈郢村采风。那里也有许多村民在做豆制品，还有一片集中加工豆制品的简易棚区。
2009年，省861计划重点项目——煤化工产业园区在祁集乡落户。拆迁工作随后进行。其中的陈湖村整村搬迁。其它村子涉地农户部分搬迁。部分被拆迁户的豆制品加工被集中安置在这个简易棚区内进行。这是一种初级的集中生产模式，已经显示出基层政权对当地传统且是支柱产业的引导意识，并付诸于行动。
我曾经走进一个加工间，里面蒸汽弥漫，女主人正在制作千张。她忙碌地把豆腐脑舀进千张加工的模具里，再折翻千张布，反反复复，工作节奏很快。被挤压出来的浆水顺地流淌。在加工间的门口，还有一口大缸，收集了许多白生生的豆腐渣。主人说这些不落地的干净豆渣有人专门来收，做豆腐渣饼干，变废为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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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到一户制作小泡豆腐的农民作坊参观，豆腐那细嫩的模样，至今如在眼旁。离开的时候，我发现门口置放的是一台可以除尘的锅炉，环保要求越来越高。只要有引导，农民通常会接受引导。
关停后的大户和家庭作坊是怎样一种现状？在刘书记和宗副主席的陪同下，我来到陈郢村。
上午的陈郢很安静，入村路口的柳树像三年前一样垂着丝绦。进入棚区前，一头耕牛的雕塑站在基台上，埋头奋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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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区里没有风，阳光一泻千里，它来到这里时却变得蹑手蹑脚。棚顶上的电视接收小锅还在，棚屋里堆放着制作豆腐的模具，一架红色的玩具飞机折断了机翼，被透明胶缠住后丢弃在地上。一口口大大的白色塑料缸占满房间。小黑狗听到人语后摇着尾巴跑出来。在棚区的夹芯泡沫板的墙上，喷着黑色的“免费送气”。一张落款是“安徽省人民政府退役军人事务部监制”的铭牌印着“光荣之家”被钉在门旁。晾晒衣服的铁架后面，探出一张女人的脸，问我们搞什么滴？
远处的房门闪出一位老妇人，她问近处的铁架女人，他们是搞什么滴？近处说我也不知道，是检查的吧？远处又问怎么不叫磨豆腐了？刘书记说环保不达标。远处说平圩怎么叫磨呢？好展让俺们磨？刘书记说环保不达标，好展都不叫磨。远处说俺们祖祖辈辈磨豆腐，不叫磨，吃什么呢？都停这么长时间了。刘书记说都关心这个事，这不是讲环保吗？远处说讲环保，那边大烟囱哪天不冒烟？你怎么不去停？
远处说的大烟囱是指落地于祁集镇的煤化工产业园区里的龙头企业——中安煤化。这是由中国石化和皖北煤电各按50%股权比例出资，在淮南市设立的大型煤化一体化项目，号称淮南市的一号工程。于2010年12月挂牌成立，主要从事煤化工等生产经营。属于省861行动计划重点建设项目。
2019年7月，该项目打通全流程，产出合格的聚丙烯粒子和聚乙烯粒子。新闻媒体报道该项目使用的句子是——对保障国家能源战略安全，促进安徽省和淮南市的经济转型发展，为中国石化优化产业结构，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上走在世界前列，均将作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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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使用的词语有——成功、圆满、填补空白。这些亮彩的词语在豆腐之乡豆制品加工户那里是冷色调的。远处说的冒烟，是指中安煤化生产排放的烟尘。
留守的祁集人是这个项目不在编的贡献者之一，他们贡献了生活的家园，贡献了赖以生存的豆腐生产场地，贡献了人居环境。他们传统的豆制品生产需要升级，也需要有某个行动计划来支持。
刘书记没有权力关停那些大烟囱。那些落户于祁集镇的企业们大门一关，自己搞自己的生产，不需要祁集插手，上交的利税与属地祁集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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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集需要绿水青山，也需要金山银山，怎么办？最终还是要把本地的支柱产业豆制品加工好好发展。奋斗的潘集，奋斗的祁集。目前正联合淮南市产业发展公司，破土兴建潘集区豆制品产业园，一期工程已建成。这个园区落地于平圩，投资3.5亿元。
我们前去参观，迎面一辆货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宗副主席扭过头，追着车辆的背影说，快看，车上装的就是中安煤化生产的那个什么聚丙烯、聚乙烯之类的产品。货车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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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记说道路上的烟尘也是影响大气质量的因素。如果PM2.5检测不合格，追责依据的是属地原则。
打个比方，企业对空排放，合格的依据是钢丝绳那样粗的标准。大气检测合格，依据的是头发丝那样细的标准。标准不一致的结果是，企业排放属于名副其实的合格，大气检测是铁板钉钉的不合格。不合格的追责采用的是属地原则。而大属地潘集和小属地祁集，没有权力去干涉企业生产，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咽。被问责后，能否获得涉事环保企业的利税分成?否。因为上交的利税与属地无关。
基层政权承担的责任与所得利益之间的不对等，是否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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