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童年的茅草屋
文/戴官宝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一场惊天动地的狂风暴雨，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冰雹，铺天盖地砸向我们美丽的淮安。我正坐在小书房里看书，猛听到雷声滚滚，狂风大作，暴风骤雨倾盆而下，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冰雹，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1946年夏天。
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雨，突然降落在淮阴大地上。当时只见到西南角天空，一片乌黑乌黑的云，向我们头顶压来。家家户户慌忙把门前晒的干草收到屋子里，因为雨打湿了没有柴火烧饭了，就要挨饿了。时大爷和肖大爷议论着说：这一场雨不会小呢，是呀：“西南雨不上来，上来满沟沿”。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超乎寻常的大风刮过来，肖大爷边朝家跑去边说：“赶紧回家，风到雨已到”。正说间铜板大雨点乒乒乓乓下下来了，大风助着大雨，把姐姐没来得及收到家的茅草刮飞了，人的衣服也刮掀起来，头发刮得满脸都是。更为要命的是，狂风将暴雨倾盆吹向房屋土墙上，土墙上的土跟着雨水流下来。奶奶说：这是挖墙雨啊，要是这样下个把小时，我们家的西山墙就会倒了。奶奶说着，开始点起一支香，跪在家里佛龛前，求菩萨保佑，求雷公别打雷了，风婆婆别刮狂风了，求雨神赶快停下。这时我发现后面屋顶漏水了，赶紧告诉奶奶。奶奶叫姐姐拿一个大黄盒去接水，姐姐拿着大黄盆放在滴水的地方，可是滴水面积越来越大，一个黄盆根本不够。我抬头向滴水的屋顶望去，忽然发现看见天了，于是我就大叫“奶奶，屋顶看见天了！看见天了！”奶奶听到后，大惊失色地叫大姐：“大红子，赶紧去叫你'大大’！”姐姐赶快头顶一件旧衣服，冲到风雨里。就在这时外面“轰”一声巨响，我吓得直朝奶奶怀里躲，奶奶说，别怕！一定是哪家墙被“挖墙雨”挖倒了，我们家墙不会倒，有菩萨保佑呢。正说话间，屋顶不漏水了，我告诉奶奶，屋顶不漏水了。奶奶说，你看吧：我说有菩萨保佑吧，现在屋顶不漏水了吧。原来，姐姐去喊了父亲，父亲又去请来肖大爷一家、宋文英夫妻俩、黄正保夫妻俩。他们拿来几件蓑衣，冒着倾盆大雨爬到屋顶上，用蓑衣盖在屋顶上，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流，才使屋子不漏水了。并不是奶奶说菩萨保佑不漏水的。父亲他们又找来鋸子斧头，把倒下的大树枝锯成几段，压在蓑衣上。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多少人家墙倒了，单单圩堆巷就有七八家，家里面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床上破破烂烂的衣被，乱七八糟的堆在床的一角上。大人小孩身上衣服都有水渍，好在风雨过后是大晴天，家家门前都扣着小苘绳，晒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被。大人们说“老天作孽老天赔”。大雨过后也有不少迎着风雨的墙面而未倒的，他们墙上都在外面披上一层麦草，是专门防“挖墙雨”的，这是广大的劳动人民，聪明才智的体现，也是在同大自然长期斗争中，总结的经验。
风雨过后，父亲请来西河滩的几位舅舅，他们带着自家的麦秸，来帮奶奶修理房屋。他们把杂乱的麦秸，一把把选顺了打成梱。再用碎麦秸掺进稀泥里，和成泥浆，站在板凳上，用长柄大勺子，将泥浆送到屋面上。屋面上人将泥浆摊平在屋面柴笆上，铺上麦秸。麦秸和柴笆结触处，又用泥浆粘牢，就这样一排排麦秸从下往上，铺好了。屋面上又用竹耙子轻轻耙耙，再用扫把将屋面轻轻扫扫，崭新的草房屋面就做好了。住在这样房子里，冬暖夏凉，非常温馨。过了几天，舅舅们又来了，他们带来了碎麦秸，和上泥巴浆，把四周外墙壁重新泥了一遍。我们一家整个一夏天，都可睡安稳觉，再不怕风吹雨打了。
我家原来的四合院到我记事时，只乘下门朝东的两间，和门朝西的两间。都是五路桁条，每间只有八平米，我和爹爹奶奶一起居住的是门朝东的厢房。这两间茅草房，伴我度过了童年的多少风和雨、多少喜和乐；也伴我度过多少苦和难。
记忆最深的除了上面提到那场特别大的雷暴雨外，还有一次是1947年冬天的一场大雪。那场大雪是白天下了一天小雪，夜里下的特别大，有人说几十年一遇的。记得早上起床时，奶奶将门打开，二尺多高的雪，整齐的堆在门口，院子里黄正保（房客）正在费力地铲雪。他先将自己门前的雪铲向两边，一直通向院子大门。然后再从大门铲到我们西厢房，他准备最后从西厢房铲到他住的东厢房。奶奶把我喊起来后，我看到他已满头大汗，只穿一件破棉袄，没有穿平常穿的大衣。姐姐也从我们门口向大门铲去，这样两头铲雪会快些。院子中央已堆有一人高的雪堆，黄正保说留着吃过早饭后堆雪人玩的。听到这句话，可把我高兴的不得了！我胡乱地挖雪往雪堆上堆，想早点把雪人堆好，却怎么也堆不到上面，因为雪堆太高了。黄大哥看见我这样子，顾不上吃早饭，帮着我们一起堆雪人。黄大哥几下子把雪堆削成了人形，姐姐找来胡萝卜说做雪人鼻子，又找来破草帽，戴在雪人头上，将一个蓑衣披在雪人身上。围着雪人我高兴地跳呀，转呀，奶奶喊吃早饭，也不愿离开。这个大雪人，在我们院子里耸立了三四天，我们院子里每天都充满小伙伴的欢声笑声，声声印在我的脑海里，终身回荡。
那两间茅草房，冬暖夏凉，她为我遮风挡雨，陪伴我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1954年，才将茅草房拆掉翻盖一下，面积也比以前大一些，十个平方一间，屋面七路桁条。茅草房虽然拆了，但永远在我心里，梦中总是回到那个茅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