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怀念贫穷
怀念贫穷
耿丽蓉||海南
昨晚，夫君做了两道菜，其一是剁椒鱼头，就是将腌制的红辣椒末浇在洗干净的胖头鱼硕大的鱼头上，上锅蒸10分钟，即可食用，是不错的下饭菜。品尝着这道深受南方人喜爱的名菜，我却觉得滋味索然。改革开放30年了，人民生活大大的改善了，更多的人讲究口腹之欲了。我忽然生出一种感慨，怀念起过去贫穷的日子来。
七十年代中期我读小学，那时候粮食还是定量供应，购粮凭粮证。大米每人每月二斤，我们家七口人，一月是十四斤大米。可这些米能够全家吃上几顿？偶尔做一顿白米饭，没有菜也吃得津津有味。更多的日子里我们吃的是玉米碎熬粥、玉米面饼子和高粱米粥。吃够了，吃腻了，不爱吃，一天三顿总离不开粗糙涩嘴的玉米。记得去同学家啃了一口窝头，又香又甜的滋味立时萦绕在唇齿间，原来是她妈妈蒸窝头时放了糖精在里面。那是生活的甘甜啊，记忆犹新。
三四月份正式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早已料到那时会没有菜吃，就在秋天早早将茄子洗净、蒸熟、晒干，收在布袋子里，甚至茄蒂，细心的妈妈也晾晒了。中午母亲煮好一大锅玉米粥，又将秋天储备的土豆和开水浸泡过的茄蒂一起炖着吃，这样的菜，在当时就是难得的佳肴美味。有时没菜吃，我们只能就着咸菜下饭。记得当时是芥菜疙瘩，与玉米同煮，不过吃起来还是蛮香的。全家各自盛一大碗玉米粥，喝几口粥，咬一口芥菜，风味倒也独特。邻居家有三个男孩，他们家的粮食常常不够吃，于是母亲就将我们家吃不了的粮食送给他们，得了周济的邻居感激不尽，难题暂时解决了，邻里之间的情谊也更浓了。
那时我们买不起漂亮衣服，也没有新鞋子穿，常常是大姐穿小的衣服给二姐，然后给三姐。有时是大人们的衣服，母亲将她改小，给我们姊妹穿，当然谈不上花色和款式。母亲也常常给我们姊妹用旧衣服改作马甲，将棉线手套拆了织毛线衣裤，然后再上色。那时候在劳累的工作之余，母亲经常做鞋给我们，有棉鞋，也有春秋季的鞋子。棉鞋做起来很麻烦，要有标准的鞋样，还有搓麻线。为了御寒，棉鞋底要做厚厚的，母亲就一针一线的纳鞋底，线码均匀而美观。鞋面相对好做，也要取样、剪裁、浆布、絮棉。我想这一定是枯燥而又乏味的活计，可母亲做这些时，总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很专注又很陶醉的样子。记忆中母亲做的一双春夏墨绿色的单鞋，还用金线绣上了美丽的图案。
小时候哪里有漂亮的玩具？我们小伙伴就玩“钉柱”“跳格子”“跳皮筋”“老鹰抓小鸡”“打口袋”等游戏。冬天下雪了，我们就去河坝上打冰滑。大家热火朝天，用的是哥哥自钉的木爬犁。我坐在爬犁前面，姐姐坐在后面搂着我，我们紧紧拉住拴在爬犁前端的线绳，从高高的坝上欢呼而下，体验着现在的“过山车”的震撼。结果我们玩得浑身是热汗，痛快淋漓。哥哥特别喜欢滑冰，哪里有冰鞋？谁能买得起？哥哥就刨了二块木板，修整成比鞋大一些的尺寸，在木板底勒上较粗的铁丝，木板四边固定四枚折弯的铁钉，鞋带穿过去牢牢的系在鞋子上。哥哥穿着他自制的“冰鞋”居然在冰冻的河面上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冬天来了就意味着春节的临近。巧手的哥哥总能制作出玲珑精致的花灯，立体五角星的灯笼在寒夜里散发着温柔的光芒，这美丽的风景常常得到邻居的啧啧夸赞。春天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哥哥又做了风筝，自我陶醉地在田野上放飞。小小的我只能跟着哥哥，看着哥哥手中长长的风筝线而生出无比羡慕和神往。
上学了，除了必买的作业本，我们买不起本子，父亲就拿回一些废图纸（父亲是工程师），他替我们裁整齐，钉成本子。我们就用图纸的背面演算、写字、做摘抄。那时候我们并没有觉得日子过得苦，反倒是这种废图纸钉的本引来了同学的羡慕。题一本本地做，摘抄一本本地写。摇曳的烛光里，有我们读书的身影，报晓的鸡鸣中，听得到我们的晨读声。在那样的年月里，姐姐考上了大专，哥哥绘画小有名气，我考上了本科院校。那时人们都交口称赞：“耿家的孩子多出息啊！”直到我大学毕业前夕的一天，一位老邻居忽然到我家造访，后来听母亲说他是为儿子提亲的。哈哈，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我的男朋友是大学同学，现在是我的柔情丈夫）。
如今，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在人们无止尽的欲望中，我不禁要怀念那贫穷的时光了。那日子是贫穷的，可生活却是那么有滋有味：怀念贫穷就是怀念艰苦的日子里劳动人民的勤俭持家和表现出的聪明才智，怀念贫穷就是怀念艰苦的日子里劳动人民乐观的精神和被贫穷激发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怀念贫穷就是怀念艰苦的日子里劳动人民不甘沉沦、在苦难中崛起的精神，怀念贫穷就是怀念人间最真挚而朴素的情感，就是怀念人间温情与智慧的流淌，就是怀念人间自然而纯正的美好。
贫穷是苦涩的菜根，香远益清。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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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耿丽蓉，海南省海口市第一中学语文教师，从教25年，热爱教学，热爱写作，对于多姿多彩的生活，常或为文抒怀，特别愿意与同行分享。教学就是一种成长，和孩子们一起快乐地成长，生活之树常青。“冬歌文苑”是我喜欢的公众号，常常在惬意的阅读中感受到文学的魅力和芬芳，愿意结交志同道合的友人，共同进步，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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