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家的菜篮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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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的疫情越发失控了。王二所在的安省确诊数已经破万,学校、餐馆、购物中心,和很多非必需品工厂都关闭了。老婆在家上班,王二的公司拿着政府补贴继续开工。一个待在家里,一个每天外出,两人对新冠的认知就从这时候开始产生了分歧。

老婆像大多数的家庭主妇一样,收罗了一大堆N95口罩、医用一次性橡胶手套、消毒喷液、消毒纸巾、手消毒液等防护用品,似乎守着这一堆东西心才能安。每天王二下班回来,要在她的督促下完成一整套动作:脱下鞋放在门外,脱下外衣挂在门边,擦手消毒液,用消毒纸巾仔细擦拭手机和眼镜。做完之后,她再用消毒液对着门把、电灯开关一通猛喷。即便这样,她仍然觉得不安全,闹着要跟王二分餐、分居。王二拗不过她,都照做了,心里却很不爽。

他的不满终于在买菜这件事上爆发了。过去每周一次的大采购是归王二负责的。他通常仔细研究了广告后,有的放矢地去那些有特价菜的超市精挑细选又便宜又新鲜的蔬菜。遇到打折的肉类,他会买上很多,反正家里有个大冷冻柜。政府发出禁足令,号召公民适当囤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老婆突然意识到采购才是最大的危险。她先是跟人学生豆芽,生豌豆苗,减少去超市的次数,后来接连传出好几起去超市购物染上新冠的事件,老婆当机立断,网购,而且,不去别处,只去华人超市。

两年前,有个多伦多来的福建人在温村开了一间食品超市。超市面积大,货物齐全,还提供熟食服务,囊括亚州人、本地人、拉家带口的、单身狗留学生族群的各类餐桌需求。福建老板很精明,政府的居家隔离令发出后,马上完善网购服务。他先是拉了一个采购群,结果温村的华人像过节一般,呼朋唤友,很快500人上限就满了。老板又建了一个VIP群,凡是在他店里网购过的客户,由他本人或助手拉进这个群。普通群用来普及网购流程,扩大影响,VIP群里的主要话题则是完善网上货物种类,售后服务。

老板还增加了酒精、消毒液等俏货,又应客户要求加上了牙膏、牙刷、洗衣液等日用品。洋人店网购都要一周之后才送货,这个华人超市却是当天送货,而且老板、送货小哥都是自己同胞,有什么需求群里说一声,电话都不用打,优势显而易见。

王二老婆自从入了这个群,过两三天就下个单,乐此不疲。想吃什么,指尖一点,几个小时后货就到家门口。过去王二当家时从来不上门的小鸡翅、小排骨、无头大虾、桂花鱼都登堂入室了,家里伙食立马上了几个档次。

起初,王二不高兴的还只是老婆夺了他的采购权,后来就开始心疼钱。他是个打工仔,小时工资不高,现在眼见兜里的钱哗哗流向超市老板的钱包,他坐不住了:“你别折腾了行不行?在家都待傻了,商家忽悠几句,就乖乖给人送钱。”

早上离家前,他吩咐道老婆:“今儿别下单了,我下了班直接去华人超市。店里货还可以挑,肯定比网上买的好。”

“千万别去!店里的推车、隔离棒、刷卡机都是你摸过来他摸过去的,又是密闭空间,最容易感染。网购挺好,这种时候了,就当花钱买命吧。”老婆知道他是心疼那10加元的送货费。

“那么多废话,叫你别买就别买!”王二吼道。他的耐性用完了。老婆只好给了他一只口罩,一副手套:“实在要去,拜托戴上。千万别把病毒带回来。”

晚上王二回家,一边把东西往家拿,一边说:“看看,买了这么多才四十几块钱,你那天网购都没买什么东西就花了八十多,对吧?”突然,他发现雨刷上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停车缺少许可证,罚款$350。原来在超市,他把车停在残疾人停车位了。“就算不该停那儿,也不能罚这么多呀!”王二心疼得都快抽搐了。

“弄巧成拙了吧?政府一再强调要市民待在家里别出门,估计这是惩罚性定价。”老婆得意地笑。

作者:文章,真实姓名章云,江苏省淮安市人,理学博士,任职加拿大农业部Harrow研究发展中心,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失贞》《剩女茉莉》,随笔集《好女人兵法》,译作《瓷狗:方曼俏短篇小说集》。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2014首届京东杯“锐”作者征文大赛长篇作品二等奖,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4-2015)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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