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字——灋

每日一字——灋

灋字你认识吗？别说没见过哟！

 

【章法的法】周五晚高峰，又逢下雨天，下班路上堵得一塌糊涂。离家二百米的红灯路口，二十分钟还过不去。我往西，每一个绿灯，路都被往北抢行的车挡得严严实实。车上电台里在讲，2014年的年度汉字得票最高的是：“法。”此字当选，毫不奇怪。可是，眼前十字路口的车，乱得全无章法。咫尺之遥，家里那俩人还在等我回去开饭，一桌菜恐怕早凉透了。

法，是古时就有的简化字。它的“正体”字写作风“灋”。上学时，学校的旧牌坊在远离校门的街道口，正面是楷书的“国立武汉大学”，背面是“文法理工农医”，记得用的是篆字。灋、醫二字，特别复杂，很有学问的样子。所以至今还颇有些印象。

这个繁体的“灋”字，如果写得小了，不揉几下眼睛，就看不清笔划。见了认识，但从没认真看它要怎么写。今天把它拆碎了，其实记住也不复杂。无非是加一头叫“廌”(读zhi)的神兽，把“法”右边的“去”踩踩扁嘛。

金文的“灋”字，也可以拆成三个字根。左上有伸开双手的人(“大”)，下有一“口”，加一起是个“去”字。(人离开居住的山洞，为“去”字本义。)左下为“水”，右边为“廌”。这三个字根如何会意，如何引出“法规、方法”之义，却又有不同说法。

有人说，这表示人放牧牲畜，逐水草而居。这是游牧时代有规律的生活，所以逐步引申为法律。(《汉字源流字典》)

有人说，这是讲马会游水又天性怕水，但只要有一匹马入水，其他的马就会仿效入水渡河，因此本义为仿效、效尤。(《图说汉字)》

《说文》的解读，直奔主题，中规中矩：“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从去。”此版本后经历代学问家深入解读，成为中国古代“法学”观念的标本。其要点大致有二：其一，上善若水，平之如水，取“法”于自然，法应以公平为要。其二，遇有不平，神兽去(除)之，由超自然神力来实施惩戒。

廌，传说中的独角怪兽(唐汉认为是犍牛，流沙河说是神羊)，据说专触坏人，懂得断案，所以又称解廌，或写作“獬豸”。古代法官带的帽子，称“獬豸冠”，就是从这里来的。

古希腊神话里，有代表公正的女神，持剑闭眼的西弥斯和手提天平的阿斯特米亚，象征着法律界关于公平的信仰。西方的神，东方的兽，有同有异。其间幽深之意，隐约是一篇大文章。

“廌”到底是牛是羊，“灋”字如何会意成法度，恐怕很难定论。细究起来，每一条线索，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幽径。每每遇到这样的汉字，对古人所造文字常常只觉得敬畏。陈寅恪先生说：“依照今日训诂学之标准，凡解释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陈寅恪集·书信集》）如若将这一个“灋”字彻底解释清楚，大概就是一部现成的法的观念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