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秋夜，为他感到难过

我妈打电话来，说你小舅听说海参可以治病。

我说：好的，我买了寄给他。

我基本很少和我的亲戚们来往，逢年过节连电话也并不打几个。

大约是从小并没有太多感受到来自他们的温暖。

反倒是那仅有的对亲情的眷顾被他们一次次的冷漠与世故伤害。

所以，那仅有的温暖我是都记得。

比如大爷爷大奶奶的照管，大妗子带着走街串巷的热闹，九姨家里一碗汤的温暖，姨夫曾经帮我扎过的小辫儿洗过的脚……

当然还有小舅。

我并不知道怎么去评价他。

他是姥姥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受宠爱的儿子。

年轻的时候不爱学习，脾气暴躁，也会和人打架，但为人却继承了姥爷的义气。

记得很小的时候和母亲辗转坐车回家，路上，开三轮的人和母亲聊天，谈到小舅，开三轮的立刻态度大好。才知，他在四里八乡很出名。

他有很多拜把子兄弟，他对那些人，一腔热忱。所以，当他寻求帮助的时候，人家也会帮他。

我只记得，他仅有的几次旅行，也是结拜兄弟邀请而去的。

他也帮家族里的亲戚们许多忙，只是，人家是不是领情则是另一回事了。

我总觉得，我之所以凉薄，也是因为父母双方亲属的凉薄而造成。

有一次，我弟弟被人欺负，他听说后说：怎么能被人欺负，下次再遇到他们人多，你就逮着一个猛揍就行。

不知道弟弟有没有听进去，却深得我心。我想，我身上的某些戾气或许是来自于母系的亲属。

也大概是从小衣食无忧，对金钱也没有太多的执着。

所以虽然日子贫困，却也不以为意。

有次回老家住着，要去赶镇上的大集，大舅听说给了我一些零钱让我买好吃的，而日子并不宽裕的小舅却拿了两百块钱给我让我爱买什么买什么。

那时候，我每月的生活费也不过四五百而已。

小时候，他每次来，妈妈会给他买衣服，但过一阵子又生气说，多么好的衣服竟然送朋友了。大概是朋友看着好，他就送出了。

他嗜酒如命，而且逢酒必醉。

记忆中他经常满脸通红。

我妈苦劝多次无果便也不再劝。

所以，我一直觉得，他这次的病，也和喝酒有很大的关系。

后家境实在困难，就在家里开了一个面粉厂，我并不知道他这个厂子如何，好像我爹有一次跟他算账说，不管怎样都会盈利，但是却在小舅的操作下，亏损很多。大概是不善管理与经营，又乐善好施，自然关门了事。

为了还债，只好南下打工。

路过我家，我妈心疼幼弟，便给他买卧铺。我有时表示异议，我妈便说：难道以后你能忍心看着你弟弟受苦吗？退一万步讲，我总记得我们很穷时，他并没有看不起我这个姐姐，在冬天给我们运过取暖的煤。你小不记得，那时候多少人看不起我们，包括最亲的亲戚。

我妈就是这样，总记得别人点滴的恩德，总能忘掉别人对她的不好，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

其实，我妈不知道，我虽小，但那些人给予的白眼和不屑我却都记得。我不像她，别人的温暖我记得，但是别人对我的不好我也记得，并且睚眦必报。

我不喜欢罗玉凤，但偶尔看她说的一句话却很赞同，她说，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都原谅了，是因为我没有让他们认错的能力。

我想，我也是。

哪怕现在已经自诩为看淡了世态炎凉，自诩为已经心胸宽广许多，却依然在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的坏消息传来后，依然有些小小的窃喜。

但是小舅患病的消息传来后，却为他难过。

想他这一生，除了在父母身边的那些年，好像也没有太多舒心的日子。为了子女劳碌奔波，却不见多少柳暗花明；

为了让人看得起，却活得并不腰直气壮；

临到老了，贷款未还完，心愿也未了，孩子尚未成才，妻子已到暮年，想吃点海参，却也吃不起。

想来，为他感到凄凉与悲哀，尤其是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夜。

陌上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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