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金灭辽”,一纸同盟带来的亡国之祸
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在很多人看来,北宋的灭亡,与“联金灭辽”策略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因为辽国灭亡后,北宋便陷入了“唇亡齿寒”之境地。而面对疯狂膨胀的金,北宋更是低估了它的实力和野心,最后竟活活将自己逼向了绝路。那么,这个看似“作死”的方案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
一个辽国人的主意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联金灭辽”的方案最早竟是由一个辽国人提出的!
此人名叫马植,祖先曾是幽云十六州的居民,世为辽朝大族,累官至光禄卿。不过,显然他在辽国发展得并不得意,口碑更是不咋地,史书记载他“行污而内乱,不齿于人”。
在政和元年(1111年)北宋权宦童贯出使辽国期间,马植主动求见,提出了联金灭辽的建议。他给出的理由是:“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帝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
童贯视此人为奇才,便将他带回了北宋。见到徽宗皇帝,马植说:“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真得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事不侔矣。”
宋徽宗大喜过望,赐马植以国姓,改名赵良嗣,任命他为秘书丞,攻燕之议从此开始。
然而,伐辽之议还是引发了朝堂上的激烈辩论。一方认为,宋辽两国是友好邻邦,并定有百年盟约,不应背信弃义。而且以宋朝的军事现状,根本不足以取胜。即便灭了辽,也会唇亡齿寒,甚至会引狼入室。但另一方认为,燕云十六州对北宋来说太重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起初,对于这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宋徽宗也有些忐忑犹疑。不过三年之后,女真在首领完颜阿骨打的领导下越来越强大,终于起兵反辽,立国号为金。女真的表现似乎证明了宋徽宗当年没有看走眼,这支潜力股走势越来越好,此时马植再次献上“联金伐辽”之策,宋徽宗终于坐不住了!
素质堪忧的官员
重和元年(1118),宋徽宗派武义大夫马政和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自山东登州(今山东蓬莱)乘船渡海,以买马为幌子,与金谈判攻辽。此后,双方多次互派使臣,不过关系却未见得越来越热络。
因为在来往互动中,部分北宋官员展现出的职业素质着实令人堪忧。
宋徽宗派出的第一批使臣出使金国,船到海北,只是遥遥看到金国的巡逻兵,就吓得跑回了青州,还上奏谎称金人不接纳他们,差点儿被巡逻兵杀死……后来皇帝知道实情,怒不可遏,于是重新挑选能吏前往。
重和二年(1119),朝臣赵有开受命护送金使臣回国,赵良嗣提醒他应以国礼相待,要用“国书”。赵有开却不以为然,“女真人不过是一外族部落,相当于一个节度使,朝廷何必过分抬举它?用普通诏书就够了。”行至半道,赵有开突然病故,恰逢宋朝听到传言,说金人又与辽人修好了。于是宋朝君臣未加核实便开始各种猜忌,护送任务也敷衍了事,直接让地方政府派侍卫把使者送了回去。金主完颜阿骨打得知后,十分恼火,将宋朝侍卫扣在军中半年,释放时对他说:“求好攻辽本不是我们的意愿,况且辽军已经节节败退,许多土地已被我们攻占,根本不需要你们宋人的帮助。现在答应联盟夹攻之事,不过出于两国的友谊考量,可宋朝竟然如此怠慢,让我感到很受辱。”
面对愈发强势的金,北宋还是决定要结盟,理由是听说辽国君主已露亡国之相。为此大臣王黼还专门派了个画家,去给辽主画像。徽宗闻听大喜,岂不知他自己也挂着亡国之相。
稀里糊涂的合同
宣和二年(1120年),赵良嗣以买马名义再次使金,正式缔结“联金灭辽”的盟约。
徽宗在诏书中言:“据燕京并所管州城,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徽宗本意是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就是把长城以南的关内所有失地全部收回,将夷狄完全拒于长城以外,但可能由于对地理历史背景不甚了解,他写的是“燕京并所管州城”,一上来便作茧自缚,授人以柄。尽管赵良嗣在谈判中坚持“燕京”的概念等同于幽云十六州,但金国坚持“燕京”就是辽朝的燕京辖区,拒绝将燕京辖区之外的土地归属宋朝,尤其是长城以南的平州、营州等地(今冀东地区),金国坚持要归己所有。
两方对此问题争论不休,文书往来,议论不绝,最后只取得阶段性成果,燕京仍许于宋朝,而待战事结束后,根据战事结果,西京等州再做议论交割。最后双方约定:届时金进攻辽中京(内蒙古宁城西),宋攻取燕京一带,事成以后,燕京归宋所有,送给金岁赐五十万两匹。
赵良嗣回朝复命,宋徽宗看了文本才知御笔作茧自缚,于是再派马政使金,要求在盟约中将燕云十六州一一注明。可金国哪能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于是断然拒绝,并且态度强硬地表示如果宋朝要求过高,将不惜解除盟约。并且特别强调了还燕之事,需要以宋朝出兵夹攻作为前提,才肯答应。宋徽宗便也没再强硬争取。于是,盟约中最关键的领土争议就这么稀里糊涂趟过去了。
因为当时辽朝阻隔在北宋和金国之间,两国使节通过横跨渤海进行往来沟通,所以盟约被称为“海上之盟”。
“联金灭辽”错了吗?
盟约虽签,但是朝堂之上的反对声音一直都存在。
太宰郑居中态度尤为坚定,他说:“澶渊之盟至今百余年,兵不识刃,农不加役,虽汉唐的和亲之策,也不如我朝的安边之策。如今四方无虞,却要冒然毁约,恐招致天怒人怨。且用兵之道,胜负难料。若胜,国库必乏,人民必困;若败,遗害不知凡几。以太宗之神勇,收复燕云,两战皆败,今日何可轻开战端!”
安尧臣则认为伐辽是妄启边衅,用汉唐故事,认为人主兴师于远夷皆不可取,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都是浪费民力,更何况本朝之弱,且认为所谓伐辽都是童贯这一权阉勾结党羽,形成集团,鼓噪而动,以矜其功,挟恩而重,皇帝不能被奸臣小人所蒙蔽。
只可惜这些反对声只是被记录进了史籍中,并没能对当时的决策有丝毫的改变。而幻想着凭借这纸盟约收复失地、获取不世之功的宋徽宗却即将迎来败家丧国,流离异域的无尽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