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隐 医

隐  医

申云贵

王夫生得了丙肝，跑了不少医院，钱也花了不少，可病情总是不见好转。医生说，这种病难治。

表姐小兰知道后，对他说：“我认识一个老医生，住在山沟沟里，专门治肝病，我们村好几个得了肝病的人都是他治好的。”

好像溺水的人忽然捞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王夫生赶紧租了一辆车，带上小兰往山里出发。

路上，小兰向王夫生介绍这位医生：“医生姓周，今年八十一岁了，退休前在大城市的大医院上班，是个肝病专家。这老头蛮怪，崽在北京工作，女在上海上班，自个儿也有退休工资，按理来说吃穿不愁。可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家作田作土，逢'5’的日子，还去镇上的一个药店坐半天堂。他看病也怪，不在家里看，只在药店看；还有他开的药方，必须在他坐堂的药店抓药。”

听了小兰的话，王夫生有点忧心。小兰忙安慰他：“你别担心，到了他家，多说几句好话，他不给你看病你就赖着不走。不过，你一个人去他屋里，我不敢陪你去，怕他骂。”

三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在一个山沟里停下了。村子在山沟中，远近都是高山。村中的房子都是土砖砌的，墙体被风雨洗得千疮百孔，一阵阵泥土清香夹杂着霉味扑鼻而来。

王夫生打听着来到一扇木栅栏门前。门里站着一个老头，剪着短发，蓄着短胡子，脸色红润，眼睛似睁似闭。

王夫生问：“这是周医生的家吗？”

“你找哪个？”老人睁大眼睛，警惕地问。

“我找周医生。”王夫生小心翼翼地说。

“你找周医生做么子？”

“看病。”

老人不再搭理。

王夫生的手从木栅栏门的空隙里伸进去，拉开了里面的门闩，走进屋里。老人也不阻拦。

王夫生说：“您就是周医生吧，我是来看丙肝的。”

“我不会治丙肝。”老人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夫生。

“您老就别谦虚了，我有好几个朋友得了肝病，都是在您老这里治好的。”

老人慢慢走到小木桌边，坐了下来：“你要看病就到镇上的药店去，我在家里不看病。”

“周医生，我家离您这里很远，您又不是每天都上班，只好到您家里来找您，请您多多包涵。”王夫生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包“和天下”递过去。

老人不接，王夫生就把烟放到桌上。

“我不吸烟！”老人把烟丢到了地上。

王夫生尴尬地笑了笑，拿出医院的检查报告。老人犹豫了一会，戴上眼镜，看了起来。

王夫生悬着的心落了地。

看完检查报告，老人伸出两个指头搭上王夫生的手腕，给他号脉。少顷，头也不抬地问：“今年多大了？”

“四十七。”

“这么年轻……”老人说了半句，拿过一本处方，低着头，开起了药单。

趁这机会，王夫生打量起屋子来。房屋是土砖砌的，一明一暗两间，由于常年行走，泥巴地面已经凹凸不平，楼上没有楼板，只架了几根木头，上面放了些柴草。

足足半小时，老人才开好了药单。他也不言语，把药单往桌子中间一推，眼睛望向门外。

王夫生忙拿过药单，顺手从包里拿出一百元钱，放到桌上。

老人依然望着门外，说：“你至少要吃一年药。记住，下次不要到我家来，去镇上的药店换单子。”

“老人家，你能不能给我多开几天的药？我过来换单子很为难，宁愿一次多给点诊费。”王夫生一边说一边又从包里拿出一百元钱放到桌上。

老人还是望着门外，说：“不行……你拿零钱给我，我只收二十元诊费。”

王夫生有点感动，继续央求：“老人家，求求您……”

老人收回目光，闭上双眼。

王夫生只好告辞， 走了好远，老人的话又从后面追上来：“你拿零钱给我，一百元我找不开……你要到镇上的药店去抓药！”

王夫生想，这老头看起来还不错，不过，药单已经到手，我想到哪里抓药是我的自由，由不得你了！

王夫生回到家，几乎找遍了县城所有的药店，却配不齐药。药单上有两味“通络”和“活血”谁也不知道是啥玩艺。一个老中医说：“这两味药是隐蔽的，那两个药名是和药店约好的暗语，你一定要到他指定的药店抓药才能知道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