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勤：附加题（小小说）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附加题

（小小说）

刘克勤

陈果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没有像别家孩子那样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他将那张印着某名牌大学字样的套红快递信封往桌上一丢，抬眼望着土墙上挂着黑纱的母亲遗像，禁不住泪盈眼眶。

他清楚地记得，母亲在他刚考上初中那年一病不起撒手而去的。从此，父亲当爹当妈、种田打工供自己读完初中升高中。而今，大学考上了，但看着通知书上注明开学要交的那笔不菲的学杂费，陈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开学前十天，父亲跑了好几个近亲远房人家，没借到几个钱不说，还受了一肚子气。有些亲戚公开对他父亲说：“你陈果上高中借的钱还没还呢，如今又要借上大学4年的钱，这不是雨天背稻草，越背越沉吗？”

“哎！现在只有去马胖子家这一条路了。”回家后的父亲长叹一声，倚坐在门槛上，掏出了旱烟袋。

马胖子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红砖厂老板，这人为人处世的性格特点与常人不同，一般人他是看不上眼的，虽有点仗义疏财的侠气，但平时与父亲打交道不多，眼下向他开口借一笔数目不小的学费，父亲心里实在没底儿。

没办法，再难开口也得一试。抽完烟后，父亲硬着头皮向村河对岸的马胖子砖厂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父亲背着手、低着头回来了，看着陈果，未语泪先流：“儿子，马胖子要你去他才借钱，他说我一把年纪了，隔天远，离土近，借这么多钱，怕还不上就人死账亡了。我说我用房子土地作抵押，他却说，你那两间破土坯房值几个钱，非得要你自己去不可啊！”

“这个为富不仁的王八蛋！”陈果一听有种血压冲顶的感觉，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有几个钱牛什么牛！有钱人就可以不顾穷人的尊严吗？我这就找他去！爹，这钱咱不借了，大学我也不上了，穷人要挣口饿气呀！”

“啪！”父亲狠狠地给了陈果一个耳光，“大学不上了？这也是你说的！你妈得病舍不得治为了什么？我这些年累死累活白干了？只要你有出息，爹可以不要尊严！你立马去马胖子家，必须把钱给我借来，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啊！”

看着从来没有这么怒火中烧的父亲，陈果眼泪顺着腮边流了下来，最后不得不怀着满腔的愤恨向马胖子家走去。

走进马家，陈果满脸愠色地向马胖子打过招呼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睁。

马胖子踱着步儿走到陈果跟前说：“嘿嘿，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几分傲气儿？刚才你父亲来借钱，我把他撵回去了，为啥？就是逼着让你自己来。看看你爸那把年纪了，你还好意思让他出面吗？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如今大学生一抓一大把！”

陈果听后“腾”地站起来，“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儿，我家穷不假，可我有尊严！你有再多的钱，我不借了！”说完夺门而出。

“啪！”马胖子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你给我站住！尊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尊严？你多大了？今年20了，不是小孩儿了。你爹多大了？快70岁了，身体又不好，可为了你，他吃糠咽菜，还像牛一样干活，整天拿命给你挣钱！而你呢，体谅过你爹吗？不少大学生都在做家教，干兼职，自己挣点钱补贴家用，养活自己。你呢，上学没钱，你爹起早贪黑四处求人，他听过多少难听的话，受过多少受不了的气，他就没有尊严？你不能挣钱，还不能出头露面借钱啊？这么不自立，不担当，靠着爹求人说小话，卖老脸，还跟我谈什么尊严！”

陈果愣在那儿，怎么也挪不动步儿。

一会，马胖子舒缓语气、不无深沉地说：“要说尊严，你爹才是最有尊严的人。他虽然穷，但他是为了你读书有出息!他是真正的爷们儿！他的所作所为，才让人尊敬呢！我告诉你，人，只有对自己、对生活负责，才活得有尊严!”说着，马胖子走进里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陈果，“刚才你爹说了，你上大学还差3000元学费没凑齐，我这儿有4000元，另1000元算是我对你成为我们村高考状元的奖励金，收下吧。到学校后好好学习，为你爹、也为我们村的父老乡亲争口气!”

陈果双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凝视着马胖子：“老叔，对不起，我误解您了！这次高考我虽然得了高分，但刚才面对社会考场上这道为人处事的考题，我却考了个零分。谢谢您在我上学前，给我出了这道高考的附加题，让我受到了走进高校前的第一堂人生教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