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山西《我的高考》作者·大智若愚 主播·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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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

恢复高考，刺激着每一个有志改变命运的青年，我正好赶上了。

1978年初中刚毕业，正好赶上恢复高考。我们初中毕业生可以考中专和技校，我也去凑了下热闹。但是上了考场，一头雾水，差得太远，等于见了下世面而已。

初中毕业考试，我考了个全班第一，说来可笑。因为监考松，前面又坐了个好学生李石印，我几乎全部抄他的，但我的作文好，所以全班第一。玩笑真的开大了，考上社高中时，监考太严，抄不上了，全班有十几名平常学习好的都考上了，我这第一名落榜了。是骡子是马，关键时刻一遛，露馅儿了。

班主任李成文老师不死心，对我很有信心，到我家做我父母工作，建议补习。我父母很支持，我又回去跟下一届七年级补习。

期间还真下了点苦功，李成文、白亮双老师废寝忘食给我们补课，煤油灯下挑灯夜战。我原来一窍不通的数学、化学等科目，也渐渐入了点门道。物理课因和任课老师有意见，坚决不学，等于放弃了。不管怎样，补习一年后，我如愿考上了上社中学。

一上高中，大松一口气。听说中专可以不考英语，高考分文科和理科。自己的小算盘一打，只要数学不要太差，语文还算我的强项，主攻文科吧。物理、化学、英语也就放弃了。到高二分文理科时，麻烦大了。上社中学文科是优势，好学生都优选在文科班，三个班分为两个理科班和一个文科班。我在班里是中下游水平，要想进文科班，可能性太小了。如进不了文科班，高考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分班在即，咋办呀？这得找关系了。校长吴启明他女儿女婿在榆次工作，我爸也在榆次工作，相互熟悉，于是我连夜给我爸写信，让他给校长女儿说，再让她跟她爸打招呼，应该有希望。但信件邮寄时间长，万一出个差错就彻底完了。再用另一条腿走路吧，或许还有希望。找崔成胜副校长吧，他是我村的女婿，只能这样试一试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敲开了他办公室门，把强烈要求到文科班的意愿跟他一口气说了出来。他说:“就你这水平，到啥班也扯蛋。再说文科班人已经满了，放不下了。不过你这么说，我就试试吧。要是去了，你可不要给我丢脸啊。”过了几天后分班，我还真去了文科班，看来鹤山女婿还真给出大力了。

文科班挤了六十来人，好学生居多。为了摸清学生底子，班里进行了摸底考试，我考了四十八名，还好！总算沒有垫底。

班主任王成永带历史、地理，讲课风趣幽默，课程进度很快，已开始准备冲刺高考了。一节课讲十几页，并要求背下来，这一下把一些学生给吓住了， 准备混的学生打了退堂鼓，又开始转到理科班混去了。妈呀，他们一走，我就该垫底了。无论如何得拼一把，不能太靠后，我开始拼了。

期中考试我已进入前二十名了，两个多月，进步很大。期未考试我已是第八名了，在上社中学算出了点小名。寒假全校大会上，崔成胜校长可能为他这个伯乐发现千里马而得意，对我进行了特别表扬，并评为“三好学生”。我爸过年回家，拿着我的奖状在油灯下，左看右看，特别是对“上社中学”的印章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不会是假的吧？”我说:“真的！”他半信半疑。

我从来没当过什么“五好学生”、“三好学生”，平常老师也没给说过句好话，因为我把心思都集中在给老师恶作剧上了。现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三好学生”，他能信吗！? 说:“要是真的，你就贴墙上吧。”“又不是假的，更不是偷的”，我把奖状贴在我家的一进门正墙上，向来人展示着……1981年的春节，我家墙上历史性地有了奖状！

学习越来越紧张，每天跑家十来里，影响到了我的学习。我父母给在中学教书的本村老师崔学林打了招呼，让他帮我住校学习。因住校生太多，都是离家十几乃至几十、上百里的学生，一个家住二十几人的大通铺，根本挤不进去。最后崔老师决定让我和他住一个家，我就这样住在了他的办公室。有时他还把他们老师小灶的剩饭给我带回来点，真让我感动得快掉泪了。一次期中考试，老师们连夜阅卷，学校给他们做了点加班饭。他告我迟点睡，剩下饭菜给我带点。后半夜真给我带回一碗烩菜来，终于吃到几块肉了。第二天一告同学们，他们好不妒忌呀。

政治老师是我村的李学义，也给我打气，“咱村里其他人不争气，你可要加把劲啊”。

数学老师李志坚，治学很严谨，我的弱门课数学也追了上来。

语文老师赵学治文学功底深厚，对我帮助很大，我的作文曾几次当选全班范文。

高考时间快到了。经过预选，一部分同学回家了，剩下的同学冲刺高考。学生宿舍空出了位置，我从崔老师办公室搬到了学生集体宿舍。每晚大家都拼命学，有的一两点才回去睡觉。早自习和晚自习的时间都被任课老师瓜分完毕。一个老师的课还未下，另一个甚至两个老师已在教室门口等上了，都不想让自己所带的课掉了队，拉了分。

快到高考了，我们住在了县东院小学的教室里，地下已铺上麦草，大夏天男女同学分开住就行。

辛勤奋战在学海，今日迎来高考时。考场上无疑是紧张的，令人窒息的……

高考结束，成绩公布，上社中学有三名同学名登金榜。我班赵俊明考上晋中师专，真让人羡慕。我们差二十来分的同学接到了盂县中学的补习通知。当年盂县中学考得不错，名气很大，慕名而来补习的学生通过各种关系往里挤，我这能顺利补习还算不错。

像我这么大的后生，高考后不参加集体劳动，人们是要说闲话的，在家自学也不合适。我爸说:“去榆次吧，我住的地方安静，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劳动。”于是，我坐着拉煤车，带上高考书籍去了榆次。

他租着一间小平房，他上班走后，我就能静下心来学习，我的弱门数学这个时候是恶补的重点。

转眼开学了。盂县中学学生太多，睡觉依然是大通铺。我的班主任是我村的李顺铭老师，他安排我当舍长。一个家要挤三十多人，每人只能占用一筷子半量好的位置，也就是说平躺下就是人挤人，要想翻身，需喊“一二三”，才能同时翻身。后来又陆续插入学生，我都发愁。为了公平，只好等大家都在时，用筷子从床的这头，一铺一铺往过挤兑，真不容易。

学校两个文科补习班，我们是补四班。因人太多，普通教室根本放不下，学校只好把最大的六间实验室腾出来。最多时我们这个班达到了170多人，这应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吧。

我们正式录取进来的学生，依照高考成绩排队，从第一名开始选座位，后面的同学就亏大了。考一次排一次名，选一次座位。座位代表希望，前五排有希望，后面的自己看着办吧。还有的自带课桌，就这也得走关系呢，阳泉、榆次、太原等地来的公子、小姐也得靠后。以分数排座位，人人平等，有本事你就往前冲。

第一次考试，我考了全班64名，坐在了中间位置。因我英语太差，拉了分。后来我加倍努力，排名逐渐往前走。

第二次考试，我排名31，翻倍进步，坐在了前五排。

第三次我考了19名，又有明显进步。

高考前的最后一项摸底加预选，我考到第九名。全班在预选中淘汰掉一部分学生，剩下127人有资格参加高考，进入最后冲刺。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妈给病了，得了一种怪病，腿疼得要命，不能动弹。上社公社医院也查不出原因，每天疼得大呼小叫的，医生试了几种治疗办法都没有效果，束手无策，我们全家都干着急。

正值预选考后放三天假。我回到家后，我家又发生了一件大的事情，我爸决定提前退休，让我哥和我选一人接班。这可真是不用费劲就可改变命运的好机会。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征求我的意见时，我明确表态：“让我哥接吧，他在家受的苦最多，我高考有的是机会，今年考不上，明年考”。我哥顺利接班。这边是母亲病痛的呻吟声，前边是千军万马同挤独木桥，我没有退路了，只有破釜沉舟，决死一战。

返回中学后，我在课桌上用小刀刻了“为拯救母亲而拼”几个字，每天在提醒我，拼吧！如果能考上，对生病的母亲是多么大的慰藉！

预选刷下五十来名学生后，李顺铭老师把教室空下的课桌凳子都堆在教室后面。由于复习资料紧缺，常有个别同学有丢失资料的事情发生。李老师安排我和韩石锁、郝书云晚上监看教室。看似任务，实则照顾，给了我们最长的学习时间。我们要陪教室最后一名学生走后才休息，又在凌晨会迎来第一名早早报到的同学，一块投入一天紧张的复习中（学生宿舍必须在十一点时关灯，而教室不受限制）。

每个同学都在争分夺秒，拼命一搏。

不少同学去食堂打饭，也都要小跑。能利用几秒算几秒。心里在盘算着，万一这个时候，正好记住这个名词或概念，正好考出来，正好加一分考上了。如果这个时间不利用，万一考出后，答不来，正好差一分，这不就完了吗？

都是半大小子，补习班还混杂一些二三十岁的老后生，有的已成家，他们的压力更大。食堂几乎就是稀饭窝窝头，大家超负荷学习，体力都严重透支。

任课老师李顺铭（语文）、张素基（数学）、马玉良（政治）、王四元（地理）、赵镜悬（历史）、贾俊才（英语）等也都费尽心血，精心备课，抢着补课，为学生助力加油。

同学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都知道挤独木桥很难过去，录取率占百分之五以内，大部分要被挤下桥去。在吃饭聊天时有的同学说，只要考上就行，山区定向师专也行，中专也行，哪怕到城里扫厕所也行，跳出农村就行。所以成绩差的同学都放弃了英语，因中专不考英语，不用浪费时间了。我的态度也是一样的，英语下了功夫不少考的都差劲，索性不管英语了。

高考如期进行，自以为发挥得还可以。只有数学在计算极大值时把“篱笆里面的一堵墙“给加进去了，丢了15分。这道题大意了，应该能算对。下来跟大家对答案，打击太大了。一个外班老师看见我有点失态，过来一直安慰我，“不用管它了，准备下一门，相信自己”。这个老师我一辈子记得，一辈子感谢，但我不知他是谁。

最后考的是英语，只考中专的同学可以不考。对于我来说，英语干脆混一下吧，考几分算几分，在选择题上胡选就行，碰对一个算一个。时间一到，交卷走人。令人煎熬的高考结束了，不管结局如何，总算长长地出了口气。

考后要估分报志愿，我感觉自己考上大学的可能性不大，中专或许有点希望。正在这时，李顺铭老师在老家盖房子，从盂县中学拆下的一些废弃的瓦，让我帮助弄回去。我叫了几个同学，装好瓦后，给李老师留了个纸条，写了三个中专志愿：一是山西粮食学校，二是山西公安学校，三是太原财贸学校。我告李老师：“中专就按这个填吧，大专你就看的填哇，不要空了就行，瓦我一定给你拉回去，想办法弄到新院，你放心哇”。

当年文科高考分数线为390分，我估计自己根本够不上，看中专分数线吧。

过了一段时间，成绩公布了。我正在地里干活，人们传来消息说我考上了。我不信，他们说郭彦科老师从县里回来说的。我赶忙赶到他家问他，他把各科成绩一一说给我，说他亲自看的。我也感觉差不多，但还是不太自信。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吧！我还是不太相信，第二天到盂县中学打问。门口碰到老师和同学，他们都向我祝贺:“你快到学校大黑板上看吧！有你的名字了！”我快速跑到黑板前，上面的各班达线同学都依分而排。

我们班共七名同学金榜题名，我391分（其它科目都不错，特别是地理90分，应该是盂县第一。英语只拿了8分，也为高考添了砖加了瓦，幸亏没放弃这门弱科的考试。），全班排名第六。

大家能想到我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百感交集！但不管怎么说，幸运之神总是眷顾了我，凭着这多出一分的高考成绩，我如愿上了大学，走出了山村，进了山西师院西山师专，成为了我们家乡人的骄傲，从此也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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