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如初

文：桑树

乡村四月的夜晚万籁俱寂，稀疏的星辰在夜空中时隐时现，发出暗淡的光。

回到阔别数十载的故乡，第一次在乡下过夜。闭上眼，丝毫没有一丁点睡意。过往的记忆，年少时零星片段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零零散散拼接起来的记忆，却再也拼凑不起那清苦而温馨的从前。

推开门，一个人走在田间，听着远处流水潺潺，那不知名的鸣虫突然隐去，留下一丛正打算疯长的草；在夜色中泛着朦胧的忧伤。

阡陌上只有我一人，此时的这一片天地都是属于我，属于那年十五岁的我。

常常把许多不能与人言说的思乡捂在手心里，等夜幕降临时，我便摊开手掌心，将那些不能与人倾诉的心事和着月色羽化成蝶。

怎奈何，空负了半生笔墨，却依旧写不好对故乡的思念。

夜色下笼罩着当年的少年，茫然的心情里参杂着些许辛酸。离开故乡那年暗暗起誓，一定会再回来，那年的我十五岁。

伴着这暗淡的夜色，读着这似懂非懂的十五岁，如星光般点点的回忆占据了整个心间。想要还原过去的自己，却再也寻不到一丁点原来的影子。

岭南孟夏的夜乍暖还寒，几只夜莺有气无力地啼叫着，扰得原本惆怅的心情又平添了一丝失落。

或许是因年龄渐迈的原故，这几年思乡的情结愈发浓郁。回故乡的路程并不遥远，远的是回不去的童年。

因工作诸多繁杂因素，漂泊在红尘中身不由己，在慢慢思乡的煎熬中，不知不觉把故乡背在了心上，这样的心绪日渐沉重。

时光之笔不知曾何时起，早已找不到开端，年少时一头青丝绾着青涩的梦想逃离故乡，暮年时两鬓斑白驮着对故乡深沉的思念；带着一张刻满沟壑的脸归来。

在情感中摸索着少年时依依不舍的片段与时光对话，其实心底清楚地明了，童年时的故乡是回不去的了。

今夜、将这黍离之悲的笔尖游离在纸张上，把背着人辛酸的心情倾泻在这片挚爱的土地里，慰藉与故乡失散多年的心灵。

夜色中流淌的思绪，恣意萌动的笔尖，以往习惯在深夜里写一些有关流年有关风花雪月的文章，今夜写的每行文字都饱含久别故乡的委屈与酸楚。

安站在这苍茫的夜色中，旷野里静静地流淌的泪；如叶露般滋润着思念的心田，故乡的怀抱是我一生的襁褓。

隐约之中突然萌生出一种痛，这种幸福的痛源自于心灵的深处；来自对故土难以割舍的爱；是祖祖辈辈对乡土的依恋，这种依恋代代承传。“故土”两个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意义深重，是中华民族独有的情怀。

当年攥着那张充满希望的车票远行，知晓前路有许多的坎坷与艰辛，就像走在高山密林，你会遇见沟壑林立，只要不放弃，坚韧不拔地翻越最后的险峰，展现在你面前定会是一马平川的锦绣田园。

人生的机遇是难以预料的，好似你身处炎炎夏日，一直渴望能有一场雨，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就在某个你快要放弃的时刻，一场甘露突然而至，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是惊喜，更多的是给了你一份蓬勃的生机。

奋斗会让希望在升腾中不断蔓延，尔后开出一树葱茏，绽放出一窗花香。在峰回路转处，我心如初。

有一种幸福是历经风雨无数，在你转身回头的瞬间，幸福却伫立在灯火阑珊处。命运注定要依靠辛劳与天赋，站在苍穹下阡陌上，昨日的誓言依旧如初。

回望身后那些仍然在路上奋斗的儿时伙伴们，他们有着最朴实的男人传统情怀，在清贫的起点出发，在困顿凌乱中跌倒、失落、辗转、拼搏，即便在拼搏后仍然回归沉寂，但有初心又何妨，简单、朴实、健康便是晴天。

人生风华一路走来，有泪水有欢欣，更多的是收获是成长。花开荼蘼芳华不尽，读懂了人生的荣耀，就仿若绚烂的烟火稍纵即逝， 然而只有在远处观赏烟花的人，才能看得见灯火阑珊处的落寞。历经风雨还能执念初心，这是人生一种莫大的幸福。

默默地伫立在儿时生活的这片土地上，知晓年华终将老去，而我已是站在青春的尾尖静静眺望，盼着风的微笑，盼着这颗心温暖到老。看那消逝的岁月在指尖滑过，赫然明白，我与青春不止是遇见，掬风如歌，沉醉在故乡的晚风中。

梦幻般的年少时光，纯朴的灵魂如浮尘一般飘落在那段清贫快乐的岁月里，虔诚地搜寻日渐老去的激情。人的一生终究会如何？只有过程，只有注满在这个过程中的心情。

凌晨的风含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拂过发梢 ，一阵清明的雨滴飘洒过来，雨点敲打在满怀记忆的乡间，也洒落在我久久不能平伏的心田。

2021/4/4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