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问 | 书是什么？
图采自《大英图书馆书籍史话》。下同。
什么是书？这问的是书的定义。
书是什么？这就涉及关于书的观念了，我称之为“书籍观”。
书自诞生以来，爱它的人爱之如命，恨它的人恨之入骨。为了表达对书的爱与恨，人们挖空了心思，变换出无数花样，用尽了各种修辞。我一直想把这些说法收集齐备，借以考察不同时代人们对书的观念。我失败了：不是我碰巧未能成功，而是根本没有成功可能。关于书的说法如此之多，怎么可能一网打尽呢？我当初还特地选了一个精美的大笔记本，专门辑录“书语”。如今“语”犹在耳，笔记本却不知沉埋到那个书堆里去了。
书是什么？我们最熟悉的答案大概就是“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高尔基的这句话不知多少孩子从小就耳熟能详。这算得上书籍“工具论”最经典的表达。可是有多少人想过，仅这一句话，远远不能概括书籍的所有功能，也远远不能表达人们对书的全部感情。但是，谈到书，我们张口就来的，还是这句话。它深深地楔入了我们的书籍观中，也牢牢地契合了我们文化传统中的功利观。这句话又那么宏大、堂皇，居高临下，豪情万丈，无法反对，无以反驳，以至于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们都不再深究它的含义，也忽略了它的局限，我们只是喊出这句话而已，像喊其他的口号，声音过喉如风过耳，脑中不留什么痕迹。
今天读《大英图书馆书籍史话》，见书中第一章第一段，又在罗列“书是什么”，可见这个问题永远有答案，又永远没有标准答案，且永远无法穷尽答案。读着读着，我“旧疾复发”，摘抄几句：
书籍是人类文化的标志，是发达文明的特征。
书籍象征着博学多识与美德情操。
书籍是权利和魔法的证明甚至化身。
“书斋是我广大的公国”。
书籍是交流及传播信息最重要的媒介。
书籍是政治强人潜在的危险。
书籍是独裁者焚烧的目标。
书籍如同食品和孩子们的衣服，是生活必需品。
书籍及其蕴含的思想世世代代被人尊重，拥有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
书籍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物件，也是收藏品。
……
书是什么？多少年来，我们对这一问题的回答过于僵化和单调了，结果越来越多的孩子仅仅把书看成是考试的工具。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花费的心思，比“钱是什么”“汽车是什么”“房子是什么”等问题少得太多了。时间一长，我们既忘了这个问题丰富多彩的答案，也忘了这个问题本身，乃至忘了世上还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