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进士不做官却出家,贾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贾敬这个人,想想特别好笑,中了进士不要,一横心出家去了。

类似于现在的一个学生好不容易考上了清北,结果人愣是没有入学,直接隐居山林了。

如果是真的看破了红尘,要遁入空门,从此放下一切,只一心炼丹得道,倒也不失为一种活法,然而贾敬根本没有做到这些。

贾敬,假敬也,他对所谓僧道神佛之流,也许从来没有真正有过敬畏,只是想着自己早日飞升。

冷子兴说贾敬“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

好不容易中了进士,不做也就罢了,令人不解的是,贾敬为什么忽然“一味好道”呢?是早已萌发的念头,还是忽然冒出的想法?

他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放着偌大的家业不要,放着祖荫不要,放着儿女不管,偏偏只爱烧丹炼汞?是他心甘情愿,还是被他人所蛊惑?

贾敬抛家弃业,跑到城外去求道,看似他好道,却又和道士们胡羼。贾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不管家也就罢了,你炼丹倒是认真炼呀,又不专心,且想速成,似乎他急着要躲开家族,逃离现世。

我们都知道,贾敬最后死得很难看,因为他时机没到,就急着要飞升,结果吞食丹砂,烧胀而死。

此前还发生过两件事,我们尤其能看出贾敬其人。他的所谓求道炼丹,也许从来都没有真的做到心无旁骛,他是有杂念的,也是有欲望的。

第一件事,他的寿辰。作为宁府的前族长兼前家长,平时他不回家倒罢了,但自己的寿辰他也完全不露面,只凭贾珍去张罗安排。也真是让人无语到家了。

他不回家,但却给贾珍安排了一件事,让贾珍把他从前注的《阴鸷文》好好地写出来刻去。到了他生日当天,贾蓉再去城外请安时,贾敬再一次提到这事,“叫急急地刻了出来,引一万张散人。”

一个“急急的”写出了贾敬想要通过烧丹炼汞得道成仙的急切心理,他并不没有像真正的出家之人,每日或打坐念经,或参禅悟道,时机到了自然会得道,而是想要通过一种非常世俗的手段,在短期内实现飞升。

其实细思,红楼梦里没有几个真正的出家人,你看张道士,马道婆,净虚师太,王一贴,妙玉等人,他们不过都是批了一件出家人的外衣,依然做着各种世俗的勾当罢了。

贾敬又何尝不是,宁愿在城外与道士鬼魂,也不愿回家。不回家也就算了,还想着利用家人之力,缩短自己飞升期限。想要走捷径的贾敬,当然不是真的求道,也注定了他不会成功。

他自己不想再蹚尘世的浑水,但却依然仗着自己的身份,让子孙替他办事,可见他从来没有真的与世俗划清界限。

第二件事,秦可卿死亡。生死都是大事,尤其家里有人去世,不管道路远近,作为家人至亲,一般都会回去奔丧。而贾敬面对秦可卿之死,依然选择了不回家。

有时候想想这个么个人,觉得十分好笑,也十分可悲。

真的出家求道,不是肉身一定要离家,也不是非要离了那滚滚红尘,而是灵魂的飞升。这就是俗语说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在哪里都是出家,纵居闹事,心中依然佛音回旋;而若心中无佛,即便身处空门,远离喧嚣,依然不会得道,因为他内心不净。

面对孙媳之死,贾敬是怎么想的呢?“因自为早晚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红尘,将前功尽弃呢,因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

读到这里时,想起了六祖慧能的一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贾敬的境界显然还没有悟到这个层次,他甚至连神秀的“时时勤佛试,勿使惹尘埃”都做不到。

因此,脂砚斋看到这里时,也不免要褒贬取笑一番,他说:“就要飞升”的“要”,用得的当,凡“要”者,则身心急切,急切之者百事无成,正为后文作引线。

在脂砚斋眼中,一心想着要急切飞升的贾敬,注定了是百事无成的,因为他并没有彻悟,依然凡心偶炽。

因为怕染红尘,所以不肯回家,可贾敬没想到的是,他让家人急急地刻了散人的《阴鸷文》,不正是沾染了红尘的吗?如果没有这红尘的功德,他又凭借什么去飞升呢?

他所谓的一旦染了红尘,就“前功尽弃”,我很想知道,贾敬在求道炼丹的路上,真的有了很大的“功”吗?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罢了。自以为在道观中待够了时日,飞升之日就会自然到来,却不知,自己连门都尚未入。

如果按贾敬说的,孙媳死了回家,就是沾染了红尘,就是前功尽弃,就会影响他将来的飞升,那么贾珍请了那么多的僧人道士念经打坐,超度亡魂,又该如何理解呢?

如果这些僧人道士也都有贾敬那样的担忧,那秦可卿之死岂不是请不来一位僧道了?事实上,贾珍请的这些僧道,有不少都是高僧、高道,也就是真正有道行的修行者。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很讽刺的现象,真正出家修道之人,在宁府超度亡魂,于红尘和空门之间来去自如,自由转换,而装模作样的炼丹求道之人,却在城外死活不归家,浅薄地把城外和回家看作是方外和红尘之别。

可见这所谓得道飞升,并不会真的受所谓红尘影响,而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内心。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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