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呆子的故事之--妮娜的艺术生活

妮娜的艺术生活

太喜欢妮娜了。

妮娜说:“有时候喜欢欣赏一个人并不需要真的实际走多近,心里疼惜,上天也会看见吧,毕竟大家都会在一个地方集合。”

我完全赞同这样的话。

所以,我们联系得非常少。

妮娜大学毕业分配到宜昌教书,那时候她是美术老师,我们有缘相识,一见如故。十多年的经历证明,有些人之间真的不需要解释,彼此的经历和成长的时代完全不同,也没必要用任何解说来铺垫,就是当下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件事情,直入心灵,立刻相通。第一次见她如此,多年未见了,再见还如此。

年龄上是两代人,可她叫我姐姐。

妮娜在宜昌待的时间很短,很快她就辞职到了上海。妮娜的艺术天赋在宜昌就极为显眼,她教书之余,做设计、玩摄影、画画都表现不俗。后来她说,那个小地方太贫乏了,精神上非常痛苦,还好有窗子姐姐。那时候,我刚有了自己名下的第一套房子,自以为设计得也方便好看,妮娜有时候打来电话:“姐姐,下班我想过来,有空吗?”当然有空,我们就会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她也喜欢吃我做的饭。

十一年前,我准备出一本小散文集,在网上和妮娜有简短的交流,请她为我的书做封面的设计。她当时回复:“好的姐姐,我做几个设计稿你挑一下。”没多久,她就发了一稿过来,那是水墨与手写字体的结合,简洁清晰准确。我爱极了这一稿,立刻回复她:“不必再设计了,就是这一稿!”后来,受印刷条件限制,我简化和修改了她的设计,印出来后,她有些失望,说:“为什么有变动,我画的每一个线条都是有讲究的,现在变得粗糙了,不好看。”我对艺术品质的要求远不如她。

她离开宜昌来到上海很快成为一位著名女艺术家的助理,那几年她忙极了,常常加班,甚至彻夜不眠的工作。我们连通电话的时间也几乎没有。相信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少有的明白人,所以,从来不担心她。

眼见她涉猎的圈子越来越广,与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打交道,世界各地飞,参加各种活动。相比足迹从来没有踏出国门的我,她是太世界性了。非常欣慰,相信她会走得更远,也替这一辈子无法解决语言问题的我走出去,走向广阔的世界。我从来都相信人的关连性,尤其是心灵相通的人,我把她当成年青、开放、独立、健康、全能的我,她的生活有一部分也是替我实现那些不可能。

直到听说她有了一个外藉男友,也是她现在的丈夫,瑞士人尤那斯。更有趣的是,那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姐姐,尤那斯曾是红十字会的假肢专家,中国许多的假肢技师都是他的学生。你有时间来上海跟他交流一下,让他给你一些建议啊!”我当时就哈哈大笑了,叹气说:“天哪,怎么会这样?妮娜,你是为我嫁的吧!”

生命的缘啊!太奇妙!好喜欢!

后来,听说他们夫妻一起做工作室,妮娜摄影,尤那斯做上海风格的旧物改造,那是把艺术理念、环保理念和实用技术高度结合的实践。尤那斯的作品是实用性、个性化的,他把艺术与生活高度结合起来,那是生活本身。

后来,听说他们有一个可爱而美丽的女儿。他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又实实在在。

转眼我们八前没见了,虽然有网络,有朋友圈,我们都是不喜欢晒自己生活的人,有限的交流已经足够,我们并不觉得缺少什么。

直到我失去呆子。100天里,我不能动,不能想,脑子锈掉了。

那天在网上和妮娜说一个人、一件事,简短的话,什么都明白了,真是不必解释,这感觉太舒服。她说:“我期待着咱们可以见面,安静的聊天。”我答:“突然想去上海了,木心美术馆,还要和妮娜有一个长谈的时光。”她说:“来啊,姐姐!”

我的脑子突然又能转动了。

她说:“来上海住我这。”

“好!”

接站口见到的妮娜感觉又小了一号似的,可能是我自己又大了几号吧。我们依然是旧时相识。简单了解了她现在的生活,带孩子、工作室,设计和生活高度统一,夫妻观念高度一致。总之,一切都很好,没什么可担心。

进到妮娜的家,怎么像来过似的?明明是第一次踏进她的家门。

正是我最喜欢的风格:简洁、艺术、个性和自在。房间里的桌子、凳子、书架、台灯和书架上的饰物,多是尤那斯设计制作的,细看这些又艺术又实用的家俱,细节上极为精美讲究,凳面是轮胎做的、桌面是地板砖组成、台灯是烧掉底的水壶和旧上海的饼干筒,使用起来非常舒服好用,还有他们用的碗和盘子,每一件都非常精美个性,看得出他们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桌子上绽放着鲜花。家里还有一个非常漂亮混血女儿,快四岁了,精气旺盛极了,飞奔着、旋转着、跳跃着,要爸爸妈妈陪她玩,一刻不停。她会说:中文、英文、德文、瑞士德文……,她喜欢游戏,讲道理,爸爸妈妈凡事可以跟她商量,尊重她的愿意,她答应的事就会照办。这是有尊重有自由又讲规则的人家。虽然两个狮子座的女人难免情绪强烈,处女座的先生却相当包容体谅,大家还是相安无事。

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正是国内许多朋友们所向往的理想生活,那种充满爱又有平等尊重的亲子关系,那种自由不压制的教育理念。只是多数国人的家庭做不到,或者父母本身深受原生家庭影响,缺乏理念与实践的统一性。

他们活出了我所期待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虽然和尤那斯语言不通,好像也没什么不方便,在这个家里,我只觉得自在、方便、轻松。尤那斯给了我很好的建议,也肯定了我这个假肢使用专家的经验:)现在用的假肢不是最适合我的,可我已经用得很好了。他还联系了目前在这个行业里的专家,为我下步的维修和选择做好准备。

上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和妮娜不止有一个长谈的时光,还有一个长谈的夜晚。妮娜和尤那斯一见钟情,突然之间世界亮了,除了彼此什么看不见,然后一步步走过来,深刻的一致性,性相的和谐,有了这个幸福的家。

妮娜说:“只要自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有新的生活,无论到哪一个年龄段,都可以有精彩和幸福。”我完全同意。

我们不需要寻找幸福,只需要准备好自己。

妮娜给我推荐了贾科梅蒂,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一片新的光明。大师的作品里有深刻的人性: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的孤独与无法相通。人与人彼此并肩站立,可一生都不曾真正交集,各自孤独,彼此的理解如此艰难。这一切,年过半百的我已经深刻经历并体会到了。我知道他的作品在表达什么。

妮娜给我介绍乌镇,那是她曾专程于此的地方,一本书、一个角落、一把雨伞,一份安宁。不必做什么,发呆就可以。年青的她太深刻了,我的心灵能达到的深度广度都能遇到她。

真好啊!

她说:“姐姐,虽然没有和你说什么,我看到你不多的图文,能感觉你的克制和坚强。没有担心你。所以没有打电话。”

妮娜,不必,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关心在那里,一直在。我对你也是一样。

她说:“所以我从来不喜欢留影啊,签名啥的,宁愿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是的是的是的,我也这样。

妮娜说:“木心也苦也幸福,他不挣扎很坦然。”

好吧,愿我此后也活出这样的境界。不必挣扎,坦然面对一切际遇。也愿妮娜继续做这个美好明澈的自己,不必改变,因为一切都太好了。

妮娜看了我写的她,回复说:“觉得你把我们写的太完美了,过于完美的东西都是应该质疑的。”

又说:“我只是做自己,谈不上艺术生活。特别高兴和你分享的东西你都喜欢和理解,这个真难得,太多的人就是附众,并不能真的欣赏。这点上来说,你的生命阅历和审美功底真的不是一般。我们也好难得,这么多年过去,还可以坐一起,真幸福。”

她对夸奖的警惕和对我理解力的夸奖同样带给我欢喜。

好的,妮娜,再没有什么比这样坦诚又深入的交流更令人愉快了。让我们继续。(2016年6月上海)

小文是2016年写的,那年在妮娜家里住了几天,与他们一家人相处十分愉快。妮娜的丈夫尤纳斯是瑞士人,国际红十字会的假肢专家,国内最厉害的假肢技师多半是尤纳斯的学生,或者学生的学生。我曾和妮娜开玩笑:你是为我嫁的吧:)

呆子也是妮娜喜欢和欣赏的人,呆子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三个人吃饭,妮娜在我们家自在极了。

生命中就是有这么多有趣又美好的人。妮娜现在已经举家迁居瑞士了,因为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

在离开上海之前,妮娜说过,还是很有压力的,融入瑞士社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她到瑞士生活已经有两年了吧,问过几次“你好吗”?她的回复都是“很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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