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语文有什么用
文：聂传安
团委田老师数次提醒我“聂老师你的升国旗讲话哦”，我嘴里虽答应着，心里还是相当的困惑：那场合，一个普通老师讲啥才好呢？
清明节主题？讲不新了；大道理？我都懒得去听别人讲，估计学生也懒得去听我讲。另外我清楚地记得曾看过的一篇文章题目就是《我见过情商最低的行为，就是不停地讲道理》，我可不想做一个情商低的人，况且我对那文的观点是相当地认可。
还在犹豫之时，一件小事让我思路顿开。
周五早上从食堂出来通过台阶上到环山道，正看见三个小女生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个女生居然边扫着落叶边背着《桃花源记》，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脆入耳。我一下子被这眼前的美好所打动，便上前询问了她们的班级及语文老师，然后，自己讲话的主题就确定下来：语文有什么用。
后面的工作就极为容易，因为我有大量真实而鲜活的素材。其实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整个讲话稿已经形成：我会用两个曾经的文章组成讲稿主体，然后再附若干语文与现实结合的实例。内容尽量新鲜生动有趣有理而又接地气，让孩子们易于听并乐于听。
我一直相信好的故事比道理更有力量也更令人回味。
下面就是昨天早上的讲稿：
学语文有什么用
上周五的早上，我经过环山道时，忽然听到几句熟悉的句子：“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寻声而望，只见三个女生正在低头清扫地上的黄叶，而那声音，正是出自其中一个小女生。她边扫边边背诵着我们熟悉的《桃花源记》，一切都在不经意间，让那时的劳动也充满着诗意，也让我这个语文老师深受感动！
多好啊！她们此时背诵的居然不是ABCD的英语，也不是勾三股四弦五的数学，也不是自由落体运动的物理，也不是“我们应尽的义务”的思品，居然是语文！
我忍不住问她们是哪个班的，语文老师是谁。她们说是初二（12）班，语文老师是郑老师。从此，三个轻挥着扫把的女生，地上斑斑点点的黄叶，以及那轻柔的背书声合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长久定格！
于是我马上想到曾经听到过无数次的问题：学语文到底有什么用。
某年带初三，讲一篇课文《香菱学诗》。我说：“香菱这个苦命的丫头一进大观园，就能与林黛玉走得很近，这是很不容易的。除了同病相怜之外，她一定要有灵气，否则林黛玉是看不上她的。想想黛玉这个人心气高傲，整个贾府，她看得上的乐于与之说话的也没几个。这黛玉实乃天仙，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我正在陶醉呢，忽听第一排左手边一个男生接口道：“掉在地上摔死了。”
学生大笑。
我没笑，而是看着他，看着他，缓缓地说：“你可真是大煞风景——你怎么舍得让她摔死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笑。
我说：“即使她要掉下来，你也要伸手抱住啊！即使你抱不住她，也要先趴在地上，让她砸在你背上啊！即使你来不及趴在地上，也要有接她之心啊——你怎么就能残忍地说摔死了呢？”
教室里笑得人仰马翻。
学语文干嘛？学语文的第一个作用是让我们的心更柔软、更温暖，不能一摔了之。
若干年前的五月底，某次晚修——那时学校还有晚修——我准备进教室。
快到后门时，看到走廊边上似乎有粉笔划的圈儿。其时天色已暗，这圈儿并不格外显眼。不过我还是停下脚步，弯着腰，要把这圈儿看个究竟。谁知不看则已，看后哑然失笑。这果然是用粉笔划的圈儿，而且是两个大小相近圈儿，这两个圈儿中间，却是……却是……却是两坨动物留下的便便——这动物不是小狗，就应该是大猫。引人注目的是圈儿外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字——“踩”！
我不由地对这一作品所深深吸引！
设想，一个学生，一个初三学生，一个初三重点班的孩子（一般是书呆子形象来的——那时还有重点班），走到这里，看到两小堆不太高雅的东西。此时，男生一般都视而不见，女生一般都掩鼻而过。而这位同学不知是否是心里一动，于是跑进班，拿了根粉笔出来，蹲下，想着心中的创意。然后他（或她），抿嘴一笑，用粉笔绕着两小堆东西划了一圈，似乎觉得不过瘾，然后又划一个。贴近墙边的那些线需要小心再小心，因为稍不留神，手指都会与那动物的遗留物亲密接触了。然后他笑笑，又想了一下，便在圈外用力地写了一个大大“踩”字——谁要是踩上了，那可真是中了大奖啊！
还有20天就要中考，这般紧张的气氛，这般重压之下，这个孩子，走到这里，还能停下来，还能以发自内心的笑来进行创作，真不简单。我常告诉他们要“慢慢走，欣赏啊”，莫非他的欣赏对象也包括这两堆可爱之物，于是看到后也舍不得快快地走？
于是我们发现，即使是这样的东西，一样能创造出美好境界！
这才是一种幸福的生活方式。
教育不仅是获得知识，更是会幸福地生活。
于是我从教室里拿出粉笔，也蹲下身，小心地在“踩”字前面写了两个字：
“你先”。
学语文干嘛？学语文能让我们眼前的世界更加美好，即使是一堆便便！
学好了语文，我们眼前的世界会为之一变：我们看到木棉花落了，那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看到学校后门边那两大簇竹子，会不由想到“隔篁竹，闻水声”，以及“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下午放学时我们坐在升旗台前的台阶上，遥看夕阳渐渐落下飞鹅岭，我们会吟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如果此时恰逢我们考试不好，又会不由念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看到南湖波光粼粼，我们会想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江濛雨亦奇”；看到前不久初三在操场上“百日誓师”，我们会想到““沙场秋点兵”；湖边新建的栏杆处，我们高歌“凭栏处，潇潇雨歇”；看到国旗飘扬，马上想到岑参的“风掣红旗冻不翻”……
再有人问我们学语文有啥用时，我们可以告诉他们：语文能让我们的世界更加美丽，语文能让我们的心更加柔软更加温暖。
借用一位著名学者的话，学语文的最大好处就是“让我们的心灵不死”。
（注：“林妹妹”与“你先踩”的故事曾经公众号里推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