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丽 | 一 口 老 井【景仁堂杯】征文作品001
一 口 老 井
文 | 高荣丽
花香渐杳的岁月,穿过年轮,谁将我陪伴,在贫穷和亲情里忧郁地生长?!还有井底的那只青蛙,是不是已经跳出碗口粗的目光,游走于天涯。
——题记
记忆有多深,它就有多深。只为水,生命的汁液,得到上升,已经从那里得到太多,所以井,是老井。
老井位于老家门前的南北大路中央,老井供奉着村西几十户人家的生活用水。随着东方泛白,井边渐渐热闹起来,早起打水的人提起一桶水,就着井边洗了脸,漱了口,扁担一挑,挑起了家乡炊烟袅袅的日出日落……
自古以来就有“以井为市”的说法,这口井无疑是人们聚集的中心,二哥在井边淘着豆芽,老川妈在井边洗着衣服,老徐女和二娘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
夏天人们在井边乘凉,冬天人们在井边晒暖儿。夏天有“井拔凉”水,冬天有“井温”水,取之不竭。到了饭食时候,人们往往象开会一样,端着饭碗就来到井边,一碗包谷掺,一袋旱烟锅,听汲水人讲述远古的故事,近日的消息,四乡的奇闻轶事,五谷的耕种,喂养牲畜,给东家儿子说儿媳,西家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老井是人们离不开的平台,是邻里说不完的评书。于是这老井就有了灵性,倾听着整个村子所有的欣喜和悲苦,从春到夏,从雨到晴,从朝到暮……
人们热爱着老井,守护着老井。井口砖石一有松动,人们就会自发的修理,还有淘井工作,人们都会争先恐后。更有甚者,搬来自家上好的青石板砌于井边,以便干净垫脚,或洗衣或人闲坐之用。
记忆里小孩一般难接近于井口,危险倒是其次,大人们生怕顽童一不留神往井里丢下砖块污物弄脏了井水。有几次乘半晌儿,几个小孩来到井边,偷偷捡一块瓦片丢于井内,再附身井边,听那老井浑厚中且万般空灵的一声响儿,看那荡起的一层一层涟漪。
那老井砌垒的块块青砖石上的绿苔水盈盈的,再探头投影时,感到满身的寒意。于是,抚去井石上的尘土,坐于那被绳索和水桶磨得光滑的青石上,想着井底连着大河连着长江连着深海连着水晶宫,有着龙王公主的神话。想着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猴子捞月的故事美入心窝……
当年娃子头的小哥能从老井里神奇的钓到鱼儿,而我神奇钓到的是更为绮丽的思绪和梦想,老井深处那一汪碧水在记忆里是那般的美妙、洁净与神圣。
井东边,四季敞开没有遮挡的院落里,一溜儿三间低矮的土坯房住着我们队里的五保户,老人行动迟缓,很少来到井边,人们远远地看到他佝偻着的身影,便即止住,伸手接过那一只水桶,打得一桶水,提放于他门口,老五保再颤微微地一挪二挪蹭过那门坎,倒进低矮的水缸。
那老五保在我们孩童的记忆里神秘且恐怖,因为老人永远一个人,因为老人的土坯屋内放着他的老屋(棺材)。那黑漆漆的棺木盛放着粮食,甚至听人说有时老人晚上都在棺材里睡觉呢。娃儿们从井边路过,一听到老五保的咳嗽声和呻吟声就头皮阵阵发麻。不管如何发泼玩耍从不敢走进那没有门的院儿里,但是乡亲们只要一天不见那老五保土坯屋门儿开,就知道肯定是病了,动不了身,就会径直推开门,看一眼,问一声,或送点吃的东西给他。
老井默默地伴着人们的生活,看着东边孤苦的老人离去,看着西边小娃幸福的出生,经历着乡亲的喜怒哀乐,冷暖肥瘦,见证着历史的沧桑。
后来村子里慢慢地引进了手压井,有条件的就在自家院内打上一口井,方便了很多,人们渐渐不再到井边担水了,老井一点一点老去,一点一点涸去,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再后来,村子里通了自来水,安装入户,拧开水龙头,哗哗流出的都是欢乐;也没有独自提水、独居的孤寡老人了,他们早已到敬老院里安享幸福快乐的晚年去了。
但那老井曾葱翠过我干渴的灵魂,那深刻是我一生走不出故乡的眼窝。当我阔别多年一次回到老家,发现老井上方盖着一个偌大的石盘,问及母亲才知老德家娃儿晚上狂奔乱跑不小心跌于那废弃的井内,虽然没有受丁点伤,但总觉得那老井张着怪诞的大口,走路行车都不方便,人们就不知从哪里弄来这大碾盘盖着了。
当我再次来到老井前,目光深情,独饮着一杯老旧时光。默默聆听着老井安详的诉说着这岁月的变迁。看着大辗盘中间那一方石孔,宛若看到了老井的眼老井的心老井的灵魂,再次感觉到老井的深邃,体会出老井的宽容,再次感动于老井曾有的澄澈睿智与悠远。那一方黑黝黝的石孔之下仍有一潭清泉,在我的心深处潺潺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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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荣丽,一个文艺大气的清丽才女作家,喜收藏,善鉴别,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工艺美术师,精于设计,雕刻作品备受方家好评。尤喜诗歌、散文,写得空灵飘逸,有作品童年系列、心灵絮语、亲近自然、岁月星河等,发于报刊和新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