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空中课堂:别忘了林海音的“冬阳” | 诗画美文
那年,江南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在南方暖湿气流的强大攻势下,北方的冷空气迟迟未能南下。我的心情有些莫名的沮丧,因为我喜欢冬天干冷的感觉,我觉得愈是干冷愈是有冬的情致。
在干冷的冬阳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儿时穿行在故园乡间的草垛之中,稻草头上结出的冰瘤子在冬阳的照射下正缓缓地磬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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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5日前后,寒潮终于袭来,气温骤降到零下5度,我窃喜,因为我知道干冷的冬天随即来临。而就在此刻,由于自己在专业成长上的一次跌倒,让我的心情滑入暗谷。
还好,我又一次来到王崧舟先生门下授业,跨入“王崧舟工作室”,好似找到了心灵的港湾,感悟着先生的“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的妙谛,充斥在脑海中的浮躁、颠倒、阵痛暂时被我放下了。
放下了,自在了。
初到工作室,崧舟先生便给我们布置了一道作业——对林海音的《冬阳·童年·骆驼队》进行文本细读。对于先生文本细读的功力,在小语界没有人不惊叹的,譬如他的《〈长相思〉的精神三变》、《在“可解”和“不可解”之间寻求“和解”》、《〈一夜的工作〉文本细读》、《〈小音乐家杨科〉文本细读》、《〈小珊迪〉文本细读》等文字着实让我们释怀。
当他布置让我们细读《冬阳·童年·骆驼队》时,我不禁有些窃喜,因为此前我已经解读了此文,而且已经写下了详尽的教学设计。我心想:先生布置这样一道作业,岂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我可以静坐倾听别室友对文本的细读,而后对我的设计加以修改。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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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决定要开发《冬阳·童年·骆驼队》,是犹豫后定下来的,对于这篇文字,基于我来说,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类型的课文。
以往我读赵恺的《木笛》,全文最后绾在一个“如泣如诉”上,一见钟情;我读笑源的《姥姥的剪纸》,好一个“有声有色”,一见钟情;读平凹的《月迹》,通篇的叠词和儿化,酥酥的,软软的,更是一见钟情。
读《冬阳·童年·骆驼队》,有淡淡的伤感味道,有英子纯真纯净的面孔,但文字却给我很“散”的感觉,文字内部的“气”始终寻觅不见。每每拾起英子的《冬阳·童年·骆驼队》又放下,放下又拾起,当我看见很多人演绎这堂课后,我曾经想彻底放弃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与英子的《冬阳·童年·骆驼队》没有缘分。
但,转机出现在7月,崧舟先生给我《月迹》作的点评发给我后,我惊喜万分,连读六遍,细细琢磨个中的滋味。先生在文稿中提出两个观点:其一,写法决定教法;其二,读法决定教法。
我眼前一亮,前一个观点,崧舟先生在他的《〈长相思〉的精神三变》中已经抛出,他为纳兰的《长相思》一文作的文本细读浸透了他整整一个暑假的汗水,读来让人倒吸一口气:原来,文本细读可以这样深刻。
后一个观点,是在他给我的《月迹》点评稿中第一次出现。我连忙回溯以前自己的一些课例,我读《木笛》,由“读薄笛声”时的情境感知,进入“读厚笛声”时的意境领悟,进而迁升至“读出心声”时的心境体认,缘情入境,立象尽意,由此,便有了我带领学生在课堂上“读薄笛声—读厚笛声—读出心声”的生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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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月迹》,最直接的感受是,平凹、二弟、三妹这仨孩子跟月亮在玩儿,在捉迷藏,于是乎,月亮也变成它们家的最小的一个孩子,可能是四妹子。还有那么多叠词和儿化的运用,这种写法奇妙呀!这种感觉奇妙呀!于是,就有了在课堂上寻觅月迹和感悟心迹这两条主线一明一暗,始终相互缠绕、相互印证的一段生命轨迹。
那么我叩问自己:你读英子的《冬阳·童年·骆驼队》的感觉是什么呢?难道除了有淡淡的伤感味道,有英子纯真纯净的面孔之外,其它就没有了吗?从“语文意识”上你就读不出什么东西吗?从英子怎么写,为什么这么写上你就读不出什么吗?
于是,我再一次读《城南旧事》,和我的学生一起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开了一堂班级读书会,我发觉孩子们都非常喜欢林海音的文字,特别是女孩子对《城南旧事》中惠安馆的疯子、草丛的小偷、我们看海去、爸爸的花谢了等故事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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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读书会中聊的那些话题,诸如,小说像几幅独立的水墨画那样,而文字内部又似乎有一条主线把它们串联起来等等,对我后来的教学设计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书看完后,我又找来吴贻弓先生的电影《城南旧事》看,和女儿一起看,我注意到我的8岁小女儿非常喜欢这本电影,尽管片子很老,节奏很慢,画面退色之后斑斑驳驳。
这样做了之后,我感觉到英子的《冬阳·童年·骆驼队》不简单,写法肯定有秘妙,要不孩子们怎么都喜欢呢?这样,我和《冬阳·童年·骆驼队》越来越拉近了。
林海音的《冬阳·童年·骆驼队》是写童年的极品之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童年不是抽象的符号,它是放风筝、抓青蛙、摇桂花、找月亮、捉迷藏……在教材中,关于“童年”这一主题的文本始终和孩子们相伴。
譬如,琦君的《桂花雨》,那纷纷扬扬的“雨”,散落在心田上;平凹的《风筝》,那只“幸福鸟”最终找到了吗;萧红在《祖父的园子》里捉黄蝴蝶和青蚂蚱;林清玄在外祖母去世后体会到《与时间赛跑》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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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教学“童年”这一主题的文本时,我的心头总会浮现出一幅幅关于某位作家孩提生活的画面,也会在心中多次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事物来写自己的童年呢?
读林海音的《冬阳·童年·骆驼队》,我同样问自己:林海音为什么要选择冬阳下的骆驼来写她的童年?留在她记忆中的肯定不止骆驼。林海音单写骆驼,在她看来,骆驼是最能反映她童年的“意象”。
这是为什么?《冬阳·童年·骆驼队》,是林海音怀旧小说《城南旧事》的序言,印在这部书的扉页之上,可见作者对这篇文字的喜爱。
细细读来,轻轻地咀嚼文字,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立了起来:秃瓢儿上的白烟、英子学骆驼咀嚼、谈论驼铃的用处、看垂得老长老长的驼绒、在石榴树下问妈妈骆驼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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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城的孩童的生活渐次映入我们的眼帘。一种委婉的诗意,一段宁静的时光,一幅素雅、淡泊、简约的中国水墨画。
尼采说,世界是我的表象。那么,在林海音眼里,骆驼应该是她童年生活的表象。但,她为什么要写骆驼呢?在电影版的《城南旧事》中,我似乎找到了答案——“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
当电影的主题曲,李叔同的《送别》响起的时候,我感到,林海音在向我们述说“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的感伤。小说中的“疯女人”“小偷”“爸爸的死和宋妈的离开”以串珠式的联接方式承上启下,每一个故事的结束都伴随着一个人物的离去,也丰厚着林海音对人生离别的体验。
林海音在宣泄:“一切都离我而去。”这是伤怀,不是沉沦;这是眷恋,不是淹没。在这样的故事前,林海音用《冬阳·童年·骆驼队》作序,而且专写骆驼,伴随着冬阳的温暖,一点点浸润你的心田。文中很少有所谓的诗意文字,只是用很淡很淡的笔调叙述着。
原文中有一句话:“我是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物和人物啊!我对自己说,把它们写下吧,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进入教材时,编者删去了“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