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五年(公元487年)春,光禄大夫、咸阳公高允病逝,享年九十七岁。北魏朝廷追赠他为侍中、司空,陪葬十分丰厚,自北魏建国以来,对活着或者死去官员的赏赐,没有比得上高允的。
高允一生侍奉过五位皇帝,在尚书省、中书省、秘书省中都担任过要职,五十多年从未受过责备,冯太后和拓跋宏都非常尊重他。
高允为人仁义宽厚,简朴恬静,虽然位高望重,行为举止却和普通士人一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总是书不离手。教诲别人向善学好,诚恳而耐心地引导,从不感到厌倦,顾念亲朋故旧,从不忘记、抛弃他们。
拓跋弘夺取青州和徐州时,把当地望族全都迁到代郡,其中有很多人是高允的姻亲,流离失所,饥寒交迫,高允拿出全部家产赈济。接着,高允又根据才能品行的不同,把其中一些人推荐给朝廷。
当时朝中许多人都因他们刚刚归附而不信任,甚至质疑高允任人唯亲。高允道:“任贤使能,为什么要分他是新归附还是早归附呢?如果他们确实有才华,怎么可以用这种理由去压制他们呢!”
无论公私,高允都表现出了极高的个人品德和素养,堪称文臣典范。
十一月,秘书令高祐和秘书丞李彪联名上奏,请求把《国书》的编年体例改为纪、传、表、志,拓跋宏批准同意。高祐,出身渤海高氏,官宦世家,高允的堂弟。他广泛涉猎经史,喜好文学杂说,性格豁达豪放,不拘小节。初为中书学生,后转任中书博士、侍郎,后因招抚群贼之功,赐爵建康子,升任秘书令。十二月,拓跋宏下诏,命李彪和著作郎崔光一起修订《国书》。闲暇之时,拓跋宏问高祐道:“怎样才能防止盗贼呢?”高祐回答道:“东汉时,宋均推行德攻,有猛虎渡河离去;卓茂推行教化,连蝗虫都不入境。更何况,强盗也是普通人,只要郡守、县宰选派得人,治理教化得当,防止盗贼轻而易举。”借此机会,高祐上书建议道:“现在朝廷选用官吏,不看他治理地方的政绩优劣,只看他任期的长短、资历的深浅,这样做难以人尽其才。应该停止这种浅薄的做法,摒弃那些没用的年资阅历,唯才是举,官吏才会清廉严正。对于功勋老臣,如果没有治理之才,朝廷可以增加他们的爵位封赏,但不应该让他们担任地方要员。帝王可以因个人喜好赏赐钱财,却不可因个人好恶派人做官!”拓跋宏认为他言之有理。不久,高祐出任西兖州刺史,镇守滑台。到任后,高祐认为郡和封国既然有学校,下边的县和党也应该有,于是下令各县设立讲学,各党设立小学,开北魏之先河。永明六年(公元488年)正月十五,拓跋宏下诏曰:“犯有死罪的人,如果他的父母、祖父母年老,又无成年的子孙,身边也没有穿一年以上丧服的亲属,可以奏报朝廷。”奏报朝廷,意味着拓跋宏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赦免,让这些罪人得以完成孝道,体现了拓跋宏的人道主义思想。是年底,拓跋宏向文武百官询问安定百姓的办法。秘书丞李彪呈上密奏,认为:豪贵人家奢侈挥霍没有限度,应该对他们的住宅、车马和衣服制定标准进行管理。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了五个切中时弊的建议:一、国之兴亡,关键在于储君是善良还是酷恶,而继任者的善恶又在于教育训导的得失。臣以为,应该设立太子师傅,专门引导太子。二、朝廷应该在州郡税收中抽出九分之二,将京城全年开支剩余的费用全部拿出来,分别建立管理机构,在丰收时买进粮食,遇上歉收年月,可以加两分利卖给百姓。如此一来,百姓一定会努力种田,用以购买官府的绢帛;积蓄钱财用来购买官府的粮食。几年之内,我们就会储存大量的粮食,而百姓人人充足,即使遇到灾荒,也不会造成多大灾难。三、应该在河南七州中选拔有才能的人,征召到京城,按照中州官员任用的程序和他们的能力分别加以任用。这样做,一来可以推广圣朝对新旧一视同仁的大义,二来可以安抚江汉一带归附圣朝的人心。四、对于父亲或者哥哥犯了罪的,应该让他们的儿子、弟弟素服肉袒到皇宫外请罪。儿子、弟弟犯罪入狱,也应该让他们的父亲、哥哥公开上书,引咎自责,解除他们所担任的官职,如果职位确实重要,不便批准辞职的,不妨加以安慰,劝他们留任。只有这样做,才可以督促那些庸俗薄情的人,让人们知道什么是羞耻。五、官员祖父母、父母去世,应该允许他们守丧三年。如果确实离不开的,应该下诏安慰劝抚,让他继续任职,但也只是让他负责大体,诸如支出与收入、奏报陈述而已,国家的吉庆大典,一律不让他参加。如果他身为军职,发生紧急情况时,就应像古代一样穿上黑色丧服,跟随军队执行命令。”李彪的建议具体说来,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从道德层面强化百姓的羞耻心和孝心,让他们纳入儒家的统治规范;二是从经济层面增强国力,尤其是第二条,借鉴了西汉时的常平仓制度,对于稳定国家经济和百姓生活具有重要意义。收到李彪的建议后,拓跋宏非常高兴的全部接受,立即开始执行。从此以后,北魏朝廷与百姓的财力都充裕丰厚起来,虽然有时遇上水灾、旱灾,但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困苦、贫穷。永明七年(公元489年)四月初四,拓跋宏下诏道:“在城楼上散发救济品,名为行善,却导致人群与马匹相互践踏,很多人受伤致残。从现在起一律禁止,救济品直接送给孤寡老人、病人、穷人和孤儿。”这是再小不过的小事,其中体现的民本思想却值得深思,也表明北魏的治理理念深入到了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