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红楼梦》：不选宝玉做丈夫的三个理由

自来谈论《红楼梦》中宝玉的姻缘，都只论及金玉良缘或木石前盟，毕竟宝玉同宝钗黛玉三个人的感情是全书的主线。但是，如果我们跳脱开来，从旁观者的角度，以当时女子择夫的眼光，对疼爱女儿，门当户对的人家来说，宝玉是否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呢？

家庭条件：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穷途末路。

在古代，无论是男方家相看媳妇，还是女方家相看女婿，家庭条件都是极为重要的敲门砖，家庭条件达不到，不能门当户对，那后面的步骤都无需进行了。那么宝玉的家庭条件怎么样呢？

表面上看，宝玉是公侯之后，宁荣二府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人家。但事实上真有这么好吗？先说贾家的爵位。常规来讲，公侯伯子男，公爵是最高的一等爵位，嫁入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很有面子的。但就算不论降级袭爵的规矩，除了面子还要考虑里子，贾家的爵位，和贾宝玉有多大关系呢？

事实上，没多大关系。世袭罔替，同皇位继承一样，以嫡长为先。贾赦和贾政两兄弟，贾赦为长，所以爵位传给了他，若要再往下传，必然是传给贾赦的儿子，和贾宝玉没有什么关系。当然，即便得不到爵位，出身公侯之家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只要不分家，所有的花销都是从公中出，即便分家，宝玉作为嫡出子息也是能分到家产的。

那么接下来要考察的，就该是贾府的经济状况。《红楼梦》开篇，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时候就提到“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冷子兴作为贾府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女婿，都已经看出贾家煊赫背后隐藏的危机，日常相互来往的世家大族未必不会知情。若是已经把贾家看作潜在的结亲对象，少不得要向相熟的人相互打听。而贾府众人奢靡浪费，家业后继无人也是藏不住的事情。

但宝玉还有一个贾府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他的亲姐姐是宫中的贵妃。这层关系要比贾府虚架子般的爵位实在的多。只要贾元春在宫里受宠，来日在皇上面前提携亲弟弟不是问题。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家中姊妹入宫为妃其实是个风险与收益一样高的事情，若好，自然搭上了一辆顺风车，一路青云直上不在话下，但若不好，可能一家人都会被连累。若是真为女儿考虑，贾宝玉这样的条件，多少也会犹豫犹豫。

人际关系：枝繁叶茂，错综复杂

若是不论家底，只论人口，那贾府绝对称得上是大门大户。若论亲戚，里外几层的亲戚关系，姻亲故旧遍地，凤姐一传话，便是四五门子的话。若论仆人，贾家正经主子不过几十个人，服侍伺候的下人却多达上千。有太太奶奶带过来的陪房，有服侍过长辈的老仆，有在外经营田产铺面天长日久难以监管的诸多管家……

普通人恐怕人都难认全，更何况在这样人口众多的宅门生存。不过若是门第身份足以相看宝玉的人家，那姑娘自己的出身自然也不会差，多半自家人口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人口简单门风清白自然是理想的状态，但是古代多是上下几代人生活在一起，贾家的情况也是常态。

既然人口多不可避免，那就退而求其次，希望治家严谨，关系和睦行不行？恐怕也很有些难度。

贾家的家风显而易见的不怎么样。男女关系混乱，借用焦大的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仅仅在荣国府，贾赦一大把年纪还想纳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做妾，贾琏“不管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而这样的情况在外界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柳湘莲一听说尤三姐和贾府有关系立刻打消了成亲的念头，就足以见贾府的名声已经传到外头去了。

若说作风问题还多在男人，嫁进府中主要还是和女眷打交道，女眷好相处就行了，可贾府的这些女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太太虽然年老慈悲，当年也是公侯小姐，况且宝玉是她最心爱的孙子，在她面前必然得小心恭谨伺候着，王夫人这个婆婆虽然念佛诵经，但也不是好相与的。至于底下的妯娌小姑，个个都得陪着笑脸应付，只看王熙凤就知当一家媳妇有多不易。但说起来高门大户的媳妇大多都是如此，贾府也没什么不同。关键在于各人品行如何。

王熙凤说“咱们家的这些管家奶奶哪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她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她们就指桑骂槐地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到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虽然夸张，但也未必都是虚言。

人口多，家风不正，还难相与，这样的条件一说出来恐怕就要让许多人家生出退却之意。

个人条件：不爱功名，温柔多情

宝玉从小就爱在女儿堆里厮混，不爱读“正经书”，也不爱功名利禄，实实在在是个温柔乡里泡出来的贵公子。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爱功名严格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在日益走下坡路的贾家，功名问题其实等同于吃饭问题。有了功名才有官做，有官做就有收入。

毕竟贾府到了后期，连米饭都要定量供给，资金周转不过来，还要偷拿老太太的东西出去当银子花。公中的银子银子已经显得很拮据了。

宝玉自己一个人时还可以说“短了谁的也短不了我们的”，但若是成了家，上下打点，一家子开支，若没有来钱的营生，就只能花女儿的嫁妆。更不要说万一分了家，宝玉一个人能否支撑得起门户。

若说不图好生活，一家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就好，宝玉恐怕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他还有另一个特点，温柔多情。

除了放在心尖上的林妹妹，宝玉对待其他女孩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见一个爱一个，每一个都捧着哄着。对女孩子好，让女孩子开心是宝玉的乐趣所在。

这份小心温柔若是只对自己的妻子，怕是能让选择宝玉做丈夫的人乐开花，哪怕日子过得苦一点也不打紧。但宝玉偏偏多情，姐姐妹妹一样地对待，丫鬟小姐也没什么区别，这就不免让妻子伤心失意。

宝玉自然有自己的好处，但若认真考量婚姻，嫁给他做太太奶奶，就必然要考虑到很多现实问题。论家庭条件，贾府眼见的在走下坡路。论府中人际，也难以自处。论日常生活，也未必和谐。所以宝玉合该同林妹妹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如镜中花，水中月，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一旦走进婚姻，便是跌落神坛。

文/君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