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秘
调动,提到这个词,这是某段时期的一场特殊战斗,有着太多太多的离奇的故事。
特别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在乡下工作,因为没有试用期,理论上说起来比城里同样工作的人还高一级工资。然而情况并非如此,中国的事情就是复杂,你以为这样,其实并非这样,现实与理论永远不可能完全一样。就如一线工人不一定比坐办公室的薪水高、同样机关工作,一般单位人员远远没有土地和供电、財税单位临时人员拿钱多,单位一线人员不一定比后勤的工资高,临时工活不一定比正式工干得少,这些都是实证。
如此看来,在乡下工作的就赶紧想法子往城里调。一样分配来的,因为在城里的缘故,于是他们分配到了房子、分到自行车、找到了漂亮老婆、过节过年拎着单位发放的福利拿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乡下工作的住在到处漏风的集体宿舍、听说是臭老九,人家走路都要绕得很远,姑娘拔腿就跑生怕祸害了人家、过年等着校长去乡里说好话才能拿到回家的路费。
有亲戚在部门的,不管是什么学历都设法去了县城;没有亲戚的制造一个亲戚也能调到城里;再不然就狠心花半年或一年的工资去找人,再通过复杂的程序,花完几年的工资上调成功,当然这也算不错的结局。
这找人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技术活,先找关系人,关系人再去找小有权力的科长,再通过科长找到那个能说话的主要领导。此前,一定要搞清这些领导的圈子,才能找对人,否则花冤枉钱,还呕气。比如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圈子:老板圈、扑克圈、乒乓圈、篮球圈、喝酒圈、跳舞圈;还要搞清楚他们的爱好,有的喜欢抽烟,有的好口酒,有的喜欢跳舞,有的喜欢购物卡,有的喜欢现金,搞清他们这些圈子和爱好,就能找到接近他们的突破口。不过,一层层下来,其实在每个人身上花不到什么钱,半年或一年的薪水已经见底。人家还委曲得很:你在我身上也没有花什么哟。
手里捧着钱也不一定能花出去,一般的烟酒拿不出手。起码是大前门,后来有了黄果树和红塔山,那时酒是郞酒和泸州老窖,工资只允许买这个档次的,再贵就不能承受,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高档的酒。要陪吃、陪喝,那时还流行跳舞,于是还得陪跳舞,有少数官员还私藏了几个情妇,当然安排在最好的部门,大家都心知肚明,看在眼里。那时,不管哪个单位,装修都少不了有一个带舞厅的大会议室,美其名曰丰富职工业余生活,其实方便少数人。
烟酒这些东西体积大,拎着难看,又不值钱,还不能拎到人家单位。即使能送出去,还要有熟人带领,诸如或牌友或球友或亲友或赌友,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地去领导家里送。最好送现金,方便安全好看还实用,但哪里送得起呢。 那时的官员架子都特别大,一般人不开门,还有个别官员在门口安个摄像头,看清了才放人,因为找办事的人太多,不在乎你一个普通人员的敬恭。不像现在,收了东西要办事,否则会出问题。那时收了东西也不一定办事,因为你不敢也没有地方可以讨公道,那时更没有网络,谁忌惮呢。 记得刚刚有网络的时候,尽管网上有一些官员的受贿收礼情况反映,但那时也没有人理睬这些事,很快沉底。
记得曾经有一个乡下人员因为送礼,没有调动成功,大闹某机关。最终为消弥这坏影响还是某领导出面给他调动成功。后来他自己也说,想想后怕,反正也是孤注一掷,因为不如此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采取的谋略是:背水一战。
那时当老师几十元工资,哪里还送得起,也送不进。但你不送,有人送,还送得欢。有人算过这样一批帐,能调进县城,仅福利一项,你送出去的几千元,一年就能回来,难怪有人借钱送人跑关系呢。
尽管我是一个本科生,却一直到现在还在乡下,而后来的许许多多专科生、临时人员,特别一些领导的门生弟子和老部下老同事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城区学校。他们还调侃我这个乡下教师:琴姐,你真的要为农村贡献一辈子啊。他们与我一起分配,现在在城里有了房子,有一个机关老公,结了婚,花出去的钱早已经回来了。尽管我也为他们高兴,可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我二十八,还没有男朋友,高不成低不就。我自己都看不起当老师的自己,机关干部就更看不上我这个乡下妹子,奈何。
他们告诉我:花钱!耳语之后,我恍然大悟,原来可以花钱的,也可以陪人家跳舞的。可是,我不会跳舞,长相又一般,教师本来就不敢时尚,中规中矩,整天像个村妇,土里巴几。尽管是一个女的,连学生都喊我老夫子,暗含讥讽,没情趣呗。因此我才知道孔老二的书不能读多,害人,没有身份,还放不下身份。
于是拎着酒提着烟到处找人,找科长,找那些友那些圈子的人,哪知没有一点效果。再一打听,时代变化了,人家也与时俱进了。调动成功的同事又告诉我:人家流行现钞和卡,而卡在那时还要去南京才有卖。我哪里还要去南京嘛。乘公交车本来就挤,还不知道在哪里买,当天还不一定能赶回来,我一个女的又不善于干这些事情。
罢了,去他妈的调动!老娘不调了。
但这也没有因此吓倒谁,人家一样在收钱收卡,烟酒堆在他们房间里(那时房屋没有杂物间)没地方放,搞得他们房间里一股酒味。其他人一样调动得热火朝天。局长和科长的楼下晚上经常有熟人碰面,排队进去,好不热闹。
我在15瓦白炽灯的发黄的灯光下批发作业,可怜了学生,他们的作业经常因此在我手上得不到高分。经常生气哪里可能给他们高分呢,到现在,一些毕业的学生还说我对他们太苛刻,不过,他们说,紧也有紧的好处。
不过,现在好了,风气正了,乡下条件也好了,工资福利财政包干,城里乡下有一样了,老师不要为工资操心了,可以一心一意安心于教学了,我也老了,老太婆一枚。回头想想,以前的日子如梦如幻,但也挺过来了,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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