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有奖大赛】曹瑞冬丨阿娼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曹瑞冬：1993年12月21日出生于江苏南通，温州大学硕士在读。爱好文学，发表散文、论文数十篇。
曹瑞冬
阿娼的生命很短，但在我讲了无数遍的故事里，她的生命很长。
一九四四年，我十六岁，是村里长得最漂亮的，村里人人都说我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可谁又能想到，那一年鬼子进村了，村民被杀死了大半，我爹我娘都被打死了，我和许多村民都被抓去做劳工，天天都有人病死，天天都有人累死。
劳动营里的老乡都待我很好。直到有一天，很多鬼子冲进了我们的宿舍，对女人又摸又打，那些男人们全部都站在一旁看着鬼子摸我们。我不知被鬼子摸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我只知道很痛很痛。后来，那些恶魔们几乎每天晚上都来，男人们遍就把地方腾出来，方便鬼子们强奸。
不久，我竟意外怀孕。又一段时间，我们听说鬼子败了，我和姐妹们痛哭流涕了许久。当我从劳动营出来时，我才感觉到这阳光生命力如此强大。但我已不是一个黄花闺女了，我老了许多。我本想把孩子打掉，但这块肉在我身体里动着动着，我竟舍不得了。
最终，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我的厄运并未结束。村里的人都知道我被鬼子碰过了，我是脏的，没有人想娶我，他们都把我和女儿当作是怪物。后来，我们村子给了我还有许多姐妹一个共同的外号“阿娼”。每次当我听到他们这样叫我时，我就难受死了，那些没有光的日子又进入我的心中。后来，那些和我一样的姐妹很多都自杀或者投河了，我不想死，便索性带着女儿逃离了这个村子，逃得越远越好。
我的身子不行了，不能下田，只能和女儿一起乞讨。后来土改，我本应分到土地的，但上面的人说我不是这儿的人，便拒绝把土地分给我，我只能靠偷粮食活下去。再后来，我被人抓了，他们调查我，知道了我是“阿娼”，他们说我和我的女儿是帝国主义走狗，还是社会主义小偷，不断地派人调查我们，羞辱我们。他们还扬言说要让我坐牢。
我怕死了，我无处可逃。我分到的粮食越来越少，女儿一直饿得哭。
待女儿长大之后，她的同龄人叫她“小阿娼”，不带她玩，甚至还打她。后来，我看到我的女儿掉进了一口深井里，我哭着喊着，我求别人救救我的女儿，他们说“好好的一口井被弄脏了，真倒霉！”他们拒绝救她。我看到女儿消失在水里。我哭了好久好久，也想跟着她跳下去，但其他人很快便将井封起来，说防止日本冤魂来骚扰他们。
我活得越久，周围的那些人就越说：“阿娼怎么还不死？她是要老不死怎么的？”
后来听说中日建交了，我以为我的苦日子到头了，他们却说：“阿娼连鬼子的小老婆都算不上，她得瑟个什么劲儿啊？”
后来改革开放了，那些大妈每次带着孩子路过我家门时，都指着我说：“孩子，以后千万不要找像阿娼这样的坏女人做媳妇！”
九十年代后，我的村子兴办了旅游。自此开始，很多人都到我家附近，说要拍我，拍我拍到我累。他们都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阿娼，今天终于就于见到活的了，她会叫吗？她会跳吗？”
进入一个新世纪，有人来请我做发言，来讲述当年那些痛苦的事。我寻思着也好，当我正准备上台时，有人把我拉下来，跟我说：“现在中国与日本的关系紧张，阿娼你去散布那些负面消息会影响两国关系的。”之后，我一次次地被这样放鸽子。
今年是抗战胜利的七十年。我生了大病，买了一块碑，我要人在碑上刻上“阿娼之墓”，我觉得我就是阿娼，但我也想用这块碑来避邪，我希望我下辈子不要做阿娼。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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