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诗豪李季兰:三段失败的恋情,看透婚姻的本质
张爱玲曾说,唐朝是一个“兴兴轰轰橙红色的时代”。“兴兴轰轰”和“橙红色”十分贴切地道出了这个时代文化的璀璨纷呈和人物的浪漫多情。
唐朝的男子既有金戈铁马的豪情,又风流倜傥,温柔缱绻;
而唐代的女子受时风的影响,热情奔放,才思敏捷。
据统计,唐朝290年间就出现了207位女诗人,她们的才情照亮了大唐的星空。
唐朝有四大女诗人:李季兰、薛涛、鱼玄机、刘采春。
她们貌美倾城,才华横溢。
尤其是李季兰,天赋异禀,诗歌造诣极高,她诗中的不少哲思给后人以警醒;她一生对爱情大胆热烈地追逐,钟其所爱,不计得失;她谈笑风生,及时行乐,有一群同歌共酒的蓝颜知己。
她的结局不算好,但她的生活并不糟。她的一生,孤独却不寂寞。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暮春的花圃,蔷薇正开得繁盛。
李季兰的父亲抱她去花圃赏花,让她即景赋一首《咏蔷薇》,没想到才六岁的小女孩稍假思索,便念道: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这蔷薇架还没搭好,蔷薇的心绪就乱了,旁逸斜枝地乱长。
本来是天真烂漫的童稚之语,但是李父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来:
“架却”谐音“嫁娶”,还未“嫁娶”就“心绪乱纵横”,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他不禁担忧长大后的李季兰会成为“失行妇人”。
于是,这个焦虑的父亲做出了一个改变女儿一生命运的决定:
将她送入深山道观,希望她静心修道,摒弃杂念,将来可以像普通女子一样谨遵妇德,相夫教子。
其结果当然是事与愿违的。
山中岁月漫长,年复一年,花开花落。
每日青灯黄卷、素手弹琴的清修生活滋养了李季兰飘逸出尘的气质。
《唐才子传》里这样形容她:
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当时才子颇夸纤丽,殊少荒艳之态。
这样的一个妙龄女子,即便身着素袍、手执拂尘,不论站在哪里,都会吸引人的注意。很快,她成为来访名流贵客争相交游的对象。
李季兰心底那一片火红的蔷薇从未凋谢过。她虽身在方外,却心在红尘。红尘,就是承载七情六欲的地方。
而她所处的环境,恰好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唐朝的佛寺道观不仅仅是宗教场所,还是连接政治和文化的独特存在,是社会名流聚集之地。
女道士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她们当中固然有真正一心向道的出家人,而更多的人却是为了摆脱世俗和礼教的束缚,享受社交自由权利而选择这个身份,从公主后妃,到名门闺媛,甚至风尘女子,入道之风盛行。
李季兰所在的湖州,风景秀美,名士荟萃,在这里她邂逅了初次让她心动的人——诗僧皎然。
皎然俗姓谢,是大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精通佛学和文学,经常受邀参加名人雅士的诗会,极受尊崇。
彼时的李季兰虽然还是羞涩的少女,却也毫不扭捏,大胆地写了一首情诗表白:
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欲知心中事,看取腹中书。
把少女纯洁的爱恋写在雪白的丝娟上,装进鱼形函套中,希望心上人看后能明白她的心事。
皎然很快回复了一首《答李季兰》: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表明自己已是化外之人,心如止水,拒绝得毫不含糊。
初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然而这并未让李季兰的热情消减,而是随着芳华一起滋长。
她曾写过: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她在等待那个可以回应她浓烈情思的人出现。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轰轰烈烈却又模式相同的恋爱,李季兰一谈就是两场,先后同文人阎士和与朱放。
在一起时,他们都沉迷于李季兰的美貌和才学,日日陪伴,同她游山玩水,品茗赋诗,
如鱼得水,难分难舍。
可是他们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依依惜别之后,都外出做官离开了李季兰。
身披官袍,把曾经的佳人和誓言抛诸脑后,留下李季兰一个人在湖州默默承受离人之苦,只能靠写下一首又一首的相思诗来排遣忧愁。
他们其实不是“负心汉”,但也不愿意冒着违背世俗的风险给李季兰一个正经的名分。
“士人重官婚”,有功名的人都会缔结门当户对的婚姻来巩固家族利益,而李季兰,只能是合适的恋人,却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钟情李季兰的人有很多,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只要她愿意倦鸟归林,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归宿,比如茶圣陆羽就为她痴心守候了终生。
陆羽身世凄凉,是智积禅师在竟陵郊外捡到的弃婴,收留在寺中抚养。后来一番人生奇遇,年少成名,成为了受人敬仰的“茶圣”。
他二十八岁的时候,路过湖州,在一次诗会上结识了李季兰,从此一眼万年,人生只剩两大衷情:茶和李季兰。在之后三十多年时间里,陆羽一直在湖州定居。
有一年,李季兰病得很重,陆羽几乎天天去照顾她,冒着浓雾前去,又踏着繁霜离开,
端水熬药,无微不至。李季兰十分感动,还作了首诗记录这件事。
陆羽的心思她都明白,可是除了偶尔一起醉饮一场,她从未轻许其他。对于爱情,她有自己的原则,感动和内疚都不是爱。
后来,历尽情伤的李季兰写了一首《八至》诗,用浅显却深刻的道理,说透了男女之情和夫妻之义: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世上的方向除了南北之别就是东西之分,两个东西方向的物体可以挨得“至近”,也可以相隔“至远”。
清溪的深度可以“至浅”,但是它能倒映天光云鸟,给人一种莫测之感,看起来又“至深”。
日月高不可测,遥不可及,“至明至远”。
而世间的夫妻,原本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姻缘结合,共处一室,物理距离上是“至亲”,可有些也貌合神离,甚至反目成仇,反而成了“至疏”的关系。
如果有幸处在一段幸福的亲密关系中,那在父母子女都离开后,互相陪伴到老的是夫妻;也有可能彼此不是互相遮风挡雨而是带来所有风雨的那个人。
夫妻是相濡以沫,还是不共戴天,这里面的造化弄人,世事沧桑,哪怕亲历一番,也是无法道尽的。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堪破了此中道理的李季兰反而内心归复平静,活得比以往更加洒脱自在。不囿于一己情爱,天地之大,任尔逍遥。她拓展了更广泛的交游圈,远涉广陵,举办诗会,席间谈笑风生,妙语连珠。
诗人刘长卿称她为“女中诗豪”,高仲武夸她“形器既雄,诗意亦荡“,陆昶评论她的诗作时也赞道“落落名士之风,不似出女人手”。
晚年的她狂放幽默,自在随心,还留下了历史上一个有名的内涵段子。
在一次诗友会上,李季兰突然对刘长卿发问:
“山(疝)气日夕佳?”出自陶渊明的一首诗。
原来刘长卿身体有隐疾“疝气”,这是一种男性疾病,治疗方法通常是用布将肾囊托起来,减轻痛苦。
这么隐私的事通常是讳言的,而李季兰居然在公开场合拿出来开玩笑,问她病好点了没。
刘长卿也并不恼,急中生智,很快答道:
“众(重)鸟欣有托”,也是陶渊明的一句诗。
周围的人瞬间哈哈大笑,化尴尬于无形,都夸赞二人这玩笑开得既大俗也大雅。
李季兰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连唐玄宗都知道了,召她入宫觐见。她揽镜梳妆,看到自己容颜已衰,心里有些酸涩。
可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不会老,只会越来越成熟。
皇帝对她“优赐甚厚,遣归故山。评者谓上比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不以迟暮,亦一俊媪。”有高级感的女人,即便年纪大了,也是个俊俏的老太太。
后来,她不幸卷入了朝堂风波,因诗获罪,被唐德宗下令处死。
一代才女,香消玉殒。
纵观古代才女,李季兰是十分鲜明独特的一个,看似风流浮浪,实则锦口绣心。
她的人生,总让人想起一首经典老歌《笑红尘》: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尘世美,熙熙攘攘却温暖真实,即便一个人走过也要地老天荒。
锅主,把趣味主义当三观的书友。文章来源十点读书(ID:duhaoshu),超3000万人订阅的国民读书大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