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段解读德勒兹|之《反-俄狄浦斯》1

原文

所有一切都是生产:生产的生产,行动的生产与激情的生产;记录的生产(productions d’enregistrements),分配与定位的生产;以及消费的生产,性欲的生产、焦虑的生产以及痛苦的生产。它们都是这样的一种生产:记录总立即也是消费、消耗,而消费也直接就是再生产。[1]这就是关于“过程”的第一个含义:即在生产的相同过程当中,在同一生产中同时包含着记录与消费。

另一方面,将自然-人(homme-nature)区分开来并没有什么好处:自然的人的本性与人的自然本质在作为生产或者工业的自然,就是说,在人的类生活的意义上说是一致的。工业不再是在有用性的外在关系当中来被把握,而是在与自然的本质性的关系中被理解,这里的自然所意指的是作为人的生产,或者通过人来展开生产的自然。[2]人不再是万物之王,他通过富有深度的生命而与各种形式或者各类存在相关联,由此人为诸如星星,诸如各色动物的存在负责,人不断地将器官-机器插入到能量-机器(machine-énergie)之中,将大树植入到身体当中,将乳房植入到嘴中,将太阳植入到屁股中:永远预先指派着宇宙中的各色机器。这是“过程”的第二个含义;人与自然并非是两个相互对立的术语,它们在某种因果关系当中,在某种理解的关系当中,或者在表达(如原因-结果,主体-客体)的关系当中被把握。它们合二为一,并且成为了生产者与产品的富有本质性的现实。生产作为一个过程,溢出了所有观念性的概念边界,并且构造了一个循环,这一循环与作为内在原则(principe immanent)[3]的欲望相关联。这就是为什么欲望生产(la production désirante)是唯物主义精神病理学(psychiatrie matérialiste)的有效概念。在其中,唯物主义精神病理学将某种“精神分裂者”(le schizo)作为自然人(Homo natura),然而,这一说法得以成立只有在一个条件之下才是可能的,这也就构造了过程的第三个含义:不要在过程自身当中探寻其目的、终点,也不要与其自身的无限连续性相混淆。具有目的的过程,或者过程的无限连续性严格说来与粗暴的中断及其未成熟的状态是一回事。由此导致了人为的精神分裂者,就如同在医院中,我们看到的衣衫褴褛的自闭症患者作为一个实体(entité)被生产出来一般。劳伦斯[4]谈论关于爱的问题的时候这样说:“从一个过程当中,我们构筑了一个目的。整个过程的终点却并不是其自身的无限连续性,而是它的完成……一个过程应该趋向于它的完成,而非趋向于某些可怕的集约化,可怕的极端化,在后两种状态之下,灵魂与身体都会死亡。”[5]精神分裂症如同爱:既没有精神分裂的特殊存在,也没有精神分裂的实体。精神分裂症就是生产性的与再生产性的欲望机器的宇宙,它就是作为“人与自然的本质性现实”的普遍的原初生产。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 et schizophrénie 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第10-11页)

解读

对我而言,或可被称之为21世纪《资本论》的著作并不是皮凯蒂的那一本,而是眼前这本德勒兹的《反-俄狄浦斯》。因为在这本书中,德勒兹至少秉承了马克思思想的两个关键要素:第一,对资本的形成做出了一个历史性的分析,形成了其特有的唯物主义精神病理学;第二,挖掘了资本自身内在的自我颠覆性,以探寻资本的消亡为己任。虽然这一任务,德勒兹完成的并不很好。或者这就是资本发展自身固有的命运:它是富有弹性的,它是在生长中消亡着,在消亡中又茁壮生长着。德勒兹不同于马克思的解读路径只在于一点:在今天,主导生产的核心动力,不是物质生产,而是欲望生产。

欲望生产将作为匮乏的欲望作为论敌,所以欲望生产是充盈的,它是一种蔓延,甚至可能是一种溢出,它从不缺乏任何东西,它饱含着一种能量。因此欲望生产是一种生产,同时也是一种富有生产性的欲望。它是匮乏性欲望的对立面。它带有着权力意志的意味,因此当我们将目光投向这一思想的时候,尼采、弗洛伊德与马克思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这一理论当中。

欲望生产,就其作为一种充满着能动性之力,带有尼采主义的色彩;就欲望理论所包含的所有概念,诸如力比多、无意识,显然传承于精神分析理论;而就其对“生产”的津津乐道,却注定是一个马克思式的术语。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一概念成为了理解晚期德勒兹的关键。

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欲望生产源于对一种非压抑性的革命激情的反思。因此它需要表达的是一种强大的、肯定性的冲动。而在对这种冲动究竟源于何处的追问中,德勒兹显然发现了资本主义的独特特性。这是一个全新的社会体制,它围绕着“资本”而展开。资本虽然并不是一个普世性的存在,但却有着能够让整个世界趋于普世化的能力。新的革命激情与能量需要从这个现实的社会基础出发。这是德勒兹在晚年彻底转向马克思的重要原因。

这是一种新的唯物主义,它被德勒兹称之为“唯物主义精神病理学”[6]。显然德勒兹在这里将自己视为精神分析理论框架中的马克思。而弗洛伊德与拉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则如同当年马克思所面对的国民经济学家。后两者一方面将欲望阐发为一种匮乏的、消极的、从而辩证的;另一方面则将试图这种消极的欲望阐发为人类的普遍的无意识,它在父亲-母亲-我的三元结构中产生出来,俄狄浦斯是它的基本构造模型。于是历史终结了,从古到今,人类普遍的欲望只能是俄狄浦斯式的,这是一种观念在先的理论建构。人没有历史性与社会性的内涵,被彻底的抽象化了。这正如马克思的论敌,当年的国民经济学家,如斯密与李嘉图,尽管已经发现了劳动价值论,并对于工资、地租等诸多富有社会性的问题产生了直接的关注,却无法理解资本主义社会本身产生的特有剥削的基本性质,因为他们也想当然的将资本的存在视为普遍的和永恒的存在方式。弗洛伊德与国民经济家们虽然在理论上似乎千差万别,但实际上却有着本质的相似性:即两者都没有从历史性与现实性的角度正视“差别”的存在。而对差异的关注,恰好构成了德勒兹与马克思思想的共同起点。

德勒兹在《反-俄狄浦斯》的引言中开始了欲望生产的讨论,这一部分的讨论繁杂而新颖。其中诸多独属于德勒兹的术语被提出来,诸如欲望机器、无器官身体、被动综合的诸多形态等等。光怪陆离的概念体系,似乎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新的理论体系,但在我看来,这段引出欲望生产的理论展开过程却是德勒兹对于马克思《1857-1858年政治经济学批判手稿》导言的摹写。德勒兹亦步亦趋用欲望理论加精神病理学的相关术语改写了马克思在《1857-1858年手稿》中关于“生产”问题的相关讨论。但作为总体性的生产观念却被毫无保留的继承下来,构成了欲望生产的理论源起与基本内涵。

在《1857-1858年手稿》中,马克思首先批判了国民经济学家所热衷讨论的“生产一般”,即从抽象的意义上谈论生产的诸多要素,以及影响生产的诸多条件等等。马克思之所以反对生产一般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它是一种“抽象”,合理的抽象一直以来都应该成为研究的起点抑或终点,而是担忧这种抽象会因为“见到统一(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这总是一样的,这里已经出现了统一)就忘记本质的差别。而忘记这种差别,正是那些证明现存社会关系永存与和谐的现代经济学家的全部智慧所在。”[7]马克思也谈论“一般”,但这个一般“经过比较而抽出来的共同点,本身就是有许多组成部分的、分别有不同规定的东西。其中有些属于一切时代,另一些是几个时代共有的,[有些]规定是最新时代和最古时代共有的。”[8]这是一种包含着差异的同一性。马克思与国民经济学家的最大区分就在于用差异化的眼光来看待社会现实中的诸多经济现象。这种差异化,为马克思带来两个理论后果:其一,坦然面对不同时期中生产方式的差异;其二,外在的差异同时被归入到内在的同一过程。而这两点的存在保障了马克思不会走向国民经济学家的理论归宿,在其中“生产不同于分配等等(参看穆勒的著作),应当被描写成局限在与历史无关的永恒自然规律之内的事情,于是资产阶级关系就被当作社会一般的颠覆不破的自然规律偷偷塞了进来。这是整套手法的多少有意识的目的。”[9]对于第一点,受过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熏陶之后,我们比较容易理论,这种历时性的差异构成了一种历史性的视角,但对于第二点的意义,或许在我们没有与德勒兹的欲望生产遭遇之前,它的意义还多少有些晦暗不明。这里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理解生产、消费与交换之间在生产过程中实现的同一性。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用了相当的篇幅谈论生产与消费、生产与交换之间的关系。马克思并不将生产、分配与交换以及消费视为三个割裂开来的不同活动,三者不仅不是毫无不相干的,同时三者还不是一种简单的三段论的关系,“生产是一般,分配与交换是特殊,消费是个别”,马克思清楚的指出,“这当然是一种联系,然而是一种肤浅的联系”。[10]这一批判带有着对某种所谓辩证性关联的扬弃,那么究竟该如何看待这种联系呢?概而言之,“生产直接也是消费。双重消费,主体的和客体的。”[11]同时,分配也绝不是先于生产而存在,因为在产品分配之前,生产工具的分配与社会成员在生产过程的分配已经存在,“这种分配包含在生产过程本身中并且决定生产的结构”。[12]换言之,当我们将生产视为一个“过程”的时候,消费、分配与交换都将同时成为一种不同类型的生产。于是当马克思认为“这种决定生产本身的分配究竟和生产处于怎样的关系,这显然是属于生产本身内部的问题”[13],我们或者可以将其对这一关系的讨论推而言广之,消费与生产的直接同一何尝不是一个生产内部的问题?在整个生产过程的展开中,正是依赖于生产、消费与交换的相互融贯(而非前后相继),即在一个阶段作为生产的活动相对于另一个阶段而言可能就是一种消费抑或交换。在此,生产过程涵盖了一切,这是马克思的“生产一般”,马克思藉此找到了讨论社会发展的基本线索,并奠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涵。从这一意义说,马克思的“生产一般”所构筑的包含差异性的同一成为了构建历史唯物主义的前提。

在我看来,德勒兹的欲望生产是马克思的“生产一般”的精神分析式的表达。正是因为德勒兹看到了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与政治经济学的共同性,即两者都从一种永恒性观念出发,承认各个组成部分之间的割裂与静止,从而最终扼杀了创生性发展的可能性。在精神分析那里,父亲-母亲-孩子之间的结构性关系是人固有的本性中无法破除的三元结构,并且父亲、母亲与孩子之间缺乏相对性的关系,即父亲只能是父亲,不能同时又是儿子,母亲就是母亲,不能同时又是女儿,这就如同在政治经济学当中,生产就是生产,不可能同时又是消费与交换,因此生产只有一种生产方式,即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最完美的,也是最永恒的生产方式,由此,生产自身没有了生产性,生产变成了一种僵死的观念。对于生产观念的僵化理解,同样可以用来批判某些马克思的后继者们。他们将生产作为一个内在的、固定不变的主线贯穿在整个社会发展的历程当中,法国思想家让·鲍德里亚将其讽刺为“历史的欧几里德几何学”[14]不无道理。当生产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概念,并成为了描述历史的唯一主线,那么历史也就失去了历史性,成为了永恒不变的静止断面。而这一结果正是马克思在批判国民经济学家们的要害所在。如何避免马克思思想的这种理论的退化?在此德勒兹的生产逻辑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德勒兹与马克思是两种生产逻辑吗?[15]在我看来,并非如此。相反,他们是一种逻辑延伸。概而言之,正是德勒兹让马克思的生产富有生产性,并从根本上继承了马克思的历史性原则,坚持了一种彻底的历史唯物主义。

在此,我们首先要厘清德勒兹在《反-俄狄浦斯》中欲望生产与欲望机器。欲望生产是其中心概念,它意味着一种富有生产性的过程。作为过程性概念,欲望生产所赖以存在的机制是机器式的联结。“机器”具有一个连接性内涵。它有机的整合了过程中各个部分(被德勒兹称之为部分客体[objet partiel]),将其构建为一个不断被联结,又不断被打断而后再联结的过程。而精神分裂者不是一种精神疾病,而是这一过程性观念的人化形象。因此当德勒兹谈论精神分裂者、欲望机器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将其视为是对欲望生产的描述。

欲望生产意味着一切都是生产。正如马克思将消费与交换纳入生产过程之内来看待一样。“所有一切都是生产:生产的生产,行动的生产与激情的生产;记录的生产(productions d’enregistrements),分配与定位的生产;以及消费的生产,性欲的生产、焦虑的生产以及痛苦的生产。它们都是这样的一种生产:记录总立即也是消费、消耗,而消费也直接就是再生产。”[16]这段话所传达的思想,在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视为是对马克思“生产一般”的重述。生产的生产,是作为生产过程的生产本身,记录的生产,即为分配,而消费的生产,就是消费。德勒兹一语中的地点出了马克思关于生产与分配的关系(被生产结构所内在决定的交换)以及生产与消费(生产直接就是消费,消费也直接就是生产)的关系。马克思将消费与交换纳入到生产内在结构之中,从而让生产成为了进行批判的核心概念。德勒兹的生产逻辑与马克思的生产逻辑起点是完全一致的。

德勒兹用“欲望”来修饰“生产”,这似乎是一个创见。它似乎是精神分析与马克思的结合,但显然是一个误解。因为在此,德勒兹赋予欲望以完全不同的内涵:“欲望是机器,是机器的综合,机械性的配置——欲望机器。欲望是生产秩序的机器,所有的生产都同时是欲望生产与社会生产。”[17]在此欲望就是生产,它是富有生产性的冲动。这不是弗洛伊德与拉康意义上的欲望,它带有着科耶夫欲望理论的能动性,但却不再侧重于这种能动性关联中的空无(欲望着他者的欲望)内涵。欲望是充盈的,是尼采的权力意志,它自身就是富有生产性的,从这一意义上说,它是马克思所谓包含着差异性同一的生产一般,生产总体。因此欲望生产是尼采与马克思的结合。

尼采与马克思,在其共同反对思辨哲学的意义上是同路人。虽然马克思强调了辩证法的意义,但他所关注的是辩证法中的革命性要素,即其彻底的否定性,这种否定性拒斥任何意义上的回归。他在对否定性的强调中凸显的是革命的动力与可能性,这是一种尼采式的永恒轮回,这是一种反对所谓否定性扬弃的轮回。没有罪与罚的补充,有的是只是一种充满着偶然性、冲动甚至碎片化的循环。这种循环不会带来辩证的回归,正如马克思的辩证法也仅仅凸显了否定性所敞开的行动空间以及其发展的可能性。德勒兹将尼采的永恒轮回解释为一种“生成之在”:“不是'存在’回归,而是回归本身只要肯定生产和流逝就构成存在。不是某一实践回归,而是回归本身是由差异和多样性肯定的事件。……这就是为什么永恒回归必须被当作一种综合:时间与它各个维度的综合,多样性与多样性的再现的综合。生成与在生成中得到肯定的存在的综合,以及双重肯定的综合。”[18]这种复调式的存在论如果放入到马克思关于“生产一般”的话语体系中,则正是对生产总体的相关论述:“生产总是一个特殊的生产部分——如农业、畜牧业、制造业等,或者生产是总体。……生产也不只是特殊的生产,而始终是一定的社会体即社会的主体在或广或窄的由各生产部门组成的总体中活动着。”[19]生产与永恒轮回所拥有的共同性在于:第一,两者都不再需要外在的、神性的规定来确定它们的展开轨迹,它们都依赖于自身来获得说明;第二,两者都在过程中实现了一种对特殊性的综合,这种综合不是整合为一的综合,而是多样性的统一。因此,生产,对于倡导新尼采主义者德勒兹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它一方面为其分析晚期资本主义提供了有效的理论概念,另一方面,这一个概念成为了他在另一个层面上表达其新尼采主义的基本立场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平台。

“生产作为一个过程,溢出了所有观念性的概念边界,并且构造了一个循环,这一循环与作为内在原则(principe immanent)的欲望相关联。”[20]德勒兹由此构造了欲望生产。如果说欲望即是生产,那么生产也就是欲望,欲望作为人的无意识的内在规定拒斥了神性的外在设定,同时生产的过程性内涵又诠释了作为一种充盈的能量的欲望存在。两者的结合看似无理,但基于德勒兹对于68革命的反思以及其对于欲望与生产的理解,却具有着其理论的合理性。

由此,要理解欲望生产的内涵我们只需理解德勒兹所谓的“过程”。德勒兹给予过程三个内涵:“关于'过程’的第一个含义:即在生产的相同过程当中,在同一生产中同时包含着记录与消费”[21];“'过程’的第二个含义;人与自然并非是两个相互对立的术语,它们在某种因果关系当中,在某种理解的关系当中,或者在表达(如原因-结果,主体-客体)的关系当中被把握。”[22];“过程的第三个含义:不要在过程自身当中探寻其目的、终点,也不要与其自身的无限连续性相混淆。”[23]

过程的这三个定义由于源出于不同的讨论语境似乎并不具有理论的递进性与周延性,但实际上三者却是对一些共同本质不同角度的描述:过程性自身是多个片段的综合(生产包含着记录与消费);片段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性(人与自然的非对立性关系);以及这种过程本身的生成性(过程无目的,它是连续中包含着非连续性的综合)。而这些特征构成了欲望生产的基本内涵。

欲望生产的提出完成了两个理论任务:其一,德勒兹找到了表达68革命的理论术语。作为生成性的欲望生产所带来的革命并不具有彻底的颠覆性,但它以不断生成的方式消解了一切确定性的规定,从而让任何既存的现实时刻面临着瓦解的可能,这种微观革命需要欲望生产逻辑的展开。其二,欲望生产发展了马克思生产逻辑中的生成性维度,这是马克思早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就已经被提出的一个观念,但却似乎没有得到后继者足够的重视。由此带来了一个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他们将生产概念本身永恒化,构筑了一整套僵硬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的逻辑体系,最终让原本为了“改变世界”而构造的历史唯物主义变成一套“解释世界”的理论体系。生产自身生产性的,这一看似简单的理论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实践能量,因为它将“变异”带给了现实,让现实真正成为可改变的对象。在我看来,也是马克思当年选择以“生产”为主导来思考现实的一个理由。欲望生产,在其过程性的内涵中所要表达的正是生产的生产性维度。这一维度,在我看来,也只有在德勒兹这里才得到了最为彻底、系统的贯彻和表达。尽管这种表达本身是理论的,但其所蕴含的能量却是富有强大实践性的。


[1]当乔治·巴塔耶谈论与自然能量相关的耗费或者奢侈性消费,以及非生产的时候,其所关涉的耗费或者消费,就其被“有用性”所确定而言,并不非独立于人类生产的领域之外。(参见《耗费的观念与被诅咒的部分》(La Notion de dépense et la Part maudite,)de Minuit编辑。

[2]关于生产-自然(Nature-Production)与类生活(La vie générique),可参照马克思的相关论述,参见Gérard Granel的相关评论:《1844年马克思的本体论以及切割问题》(L’Ontologie marxiste de1844 et la question de la coupure),《思想的持久力》(L’Endurancede la pensée)Plon,1968, 第301-310页。

[3]在此我们需要注意德勒兹所谓的内在原则(principe immanent)。这里的内在性是相对于神的超验性而言的内在性。这是作为新尼采主义者的德勒兹在其哲学构造当中常用的一个概念。在我看来,是其经验主义立场的基本原则,这一概念贯穿他的多部著作,例如在其《哲学是什么》的著作中,德勒兹将哲学构成的前提也视为是要具有一种内在性平面(plan d’immanent)。其内涵是一致的。——译者注。

[4] D. H. 劳伦斯(D. H. Lawrence, 1885-1930),英国作家。代表作包括他的第一部小说《白孔雀》(The White Peacock);具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儿子与情人》(Sonsand Lovers,1913)是他早期作品中最有影响的一部。这部小说讲述煤矿工人儿子保罗的成长过程,特别描写了使他自然感情遭到扭曲的“恋母情结”。他最为成功的两部小说-姊妹篇《虹》(The Rainbow,1915)和《恋爱中的女人》(Women in Love, 1921)。这两部作品都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提出了强烈的批评。1919年以后,由于健康原因,劳伦斯一直在旅行,到过锡兰、澳大利亚、墨西哥和欧洲大陆的一些国家,并以这些地方为背景,创作了《袋鼠》(Kangaroo, 1923)和《羽蛇》(The Plumed Serpent, 1926)等作品。1926年以后,他大部分时间住在意大利,在这里写成了他最有争议性的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 1928)。除了长篇小说外,劳伦斯在短篇小说创作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此外还写了大量诗歌、评论、杂文等,是一位具有多方面才能的作家。——译者注。

[5] D.H.劳伦斯:《亚伦的手杖》(La Verge d’Aaron),法语译文出自Gallimard, 第199页。

[6]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1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页。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页。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页。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4页。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4页。

[14]参见鲍德里亚:《生产之镜》,仰海峰译,中央编译局2005年版,第五章的相关内容。

[15]参见贺滟波《德勒兹与马克思:两种生产逻辑》,《汉语语言文学研究》2013年第4期。

[16]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0

[17]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352

[18]德勒兹:《尼采与哲学》,周颖、刘玉宇译,社科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72页

[1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页。

[20]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0

[21]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0

[22]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0

[23] Gilles Deleuze, Félix Guattari:l’Anti-œdipe,captialismeet schizophrénie1,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1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