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仙———老李头(骆志海小说选)
骆志海,1946年生于肃宁县骆家屯村;自幼酷爱文学、绘画,曾以“骆宾王”笔名发表博客文章百余篇。退休后开始执着地自学写意国画,尤其喜欢人物画。骆老师不求名利,自娱自乐,作品除一些小品之外,绘有九米长卷十八罗汉、太行风情、五米长卷金陵十二钗……等等,等等。
棋仙———老李头
骆志海
在我们胡同外,是条小街,小街外是条大街,小街和大街接壤的地带,有一些小商贩摆着露天的摊点,摊点的主人不时摇晃着一张纸壳或者类似济公用的破扇子驱逐着蚊蝇顺便也为自己降低一点温度。并警惕的张望是不是有身着警服的城管们会忽然从天而降。时刻作好落荒鼠窜的准备。
在众多的商贩摊点中,夹杂着一群下棋和观棋的人等,有白发、或秃头的老叟,也有衣冠整齐的中年,甚至有乳臭未干的小青年,中间是对弈的棋手,外三层里三层的观棋君子们好像一群鸭子抻着脖子要去啄中间盘子里的美食。
在众多观棋和下棋的人群中,有一个神秘的人物,那就是老李,老李有福气,一大把年纪,干瘦干瘦,瘦得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骷髅,个子又高,好比一根高粱秫秸上端顶着一个椭圆的泥球,单凭这一点足够那些大腹便便的退休或者在职的干部们羡慕不已,因为他们每天锻炼或者用尽减肥的方案,肚子仍然是腆着不肯缩小一个毫米。
没有人知道老李头准确年龄,约摸也就是70岁左右,他的工作是下棋,他的生活也是下棋,整天蹲在棋盘前,不是观棋就是下棋,每当日照中天,人们感到腹中饥渴纷纷离去回家用餐的时候,老李头开始考虑今天中午的口粮怎么解决,他开始在饭店外面徘徊,最后似乎无可奈何地走向大街边的垃圾箱,开始用那干巴巴的手巴拉那些已经带有馊味的垃圾,那里居然是一个财富的宝藏,包子,饺子,馒头有的是,偶尔会有整个的红烧鱼头或者半只烧鸡什么的。嗅觉灵敏的老李头当然不吃那些异味的食品,一边用鼻子辨别着哪些食品能够享用,一边驱赶着前来争夺食物的大大小小的各种品种的狗们。待老李头酒足饭饱之后,就随便找一个角落,蜷伏在那里瞌睡,有时候发出甜蜜的鼾声,兀自做着自己的美梦。
老李头下棋,棋德高尚,从不悔棋,棋艺随不是大师级水平,但是在这个棋摊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棋艺不是炉火纯青但是也能走一步看三步,不少象棋爱好者们除了不佩服老李头丑陋的相貌和满身的泥污,不得不为老李头的棋艺所折服。
不知道老李头从那里来,更不知道以后到那里去,冬天有人可怜他,给他一些旧棉衣,老李头也不顾大小,为了御寒只好穿戴起来,因为老李个子高大,裸露的小腿和脚脖子冻的发紫。可是老李有出奇的忍耐性,照样是蹲在那里观棋和下棋。夏天,老李头似乎进了天堂,白天下棋观棋,晚上,睡在文化广场上的排椅上,彻夜地陪伴着那几个本县历史名人雕像,其中还包括一个曾经陪伴汉武帝的美女勾弋夫人。有时候还下榻我们房子后面的杨树林,这些速生杨确实速生,三四年的时光就已经遮天蔽日,老李头全然不顾蚊蝇们光临和叮咬,因为可怜的蚊子虽然找到叮咬的去处,可是老李头身上的泥垢足以把蚊子累的大失所望,啃了满嘴泥巴,无可奈何地纷纷离去。
老李头为人善良,从不因为别人的嬉闹挖苦而发半点雷霆之怒,人们的鄙夷嘲弄换来的是老李头的微笑。
老李头没有招谁惹谁,可是,在一个晚上,老李头正在文化广场陪伴着历史名人们酣睡的时候,被几个人踢醒,连拉带拽,架到一个卡车上,紧接着卡车朝着前方奔驰而去,车上同行的是县城里经常看到的那些流浪游逛的傻子和疯子。老李头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懒得和这些人争辩是非,在卡车上找了一个角落,蜷伏着打起了瞌睡,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哈拉子顺着嘴角象微型瀑布留了下来。
等老李头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在另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这里没有给老李头准备免费的食品和下榻的寓所。老李头又开始了乞讨和在垃圾里寻找食品的生涯。夜间只好随便找一个角落和檐下瞌睡。这里的人不熟悉老李,棋牌室里不肯接纳这样一个又脏又老的乞丐,公园里摆棋式的老头们都是有身份的退休工人和二线的干部,宁可穿与狼共舞的服装却不愿意和老李为伍,老李只要稍微离棋摊近一点,就被这些文明人呵斥的怏怏退到远处去徘徊。
不久,老李头所在新的城市也开始整顿市容了,城管和民政两个部门研究决定把街上的疯子傻子乞丐们清理走。他们用同样的方法,也是在一个夜晚,又把老李头当作傻子捎带着架上卡车,沿着来路,送回原来那个小城,丢在大街上扬长而去.
等老李醒来,朦胧中看到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熟悉的和亲切。他开始了彳亍彳亍的游逛,终于又找到了原来那个街口,找到了那群棋友们,棋友们热情地接待了他.
“老李, 这些日子去那里了?是不是去旅游了?”有人问。
老李头不置可否,只是尴尬的苦笑。
骆志海画作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