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儿时的颖颖
八岁-旧照
亲爱的颖颖:
你好哇!我是多年后长成大人的你,现在朋友们都叫我”Shine”,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我“颖颖”了。
你好吗?我很想你,真的。
很多时候,我都很想你,特别是在难过的时候、无助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小小的你,眼泪掉下来,滴在本子上,墨水晕开,留下淡淡的痕。
那个总是笑得特别灿烂却又习惯躲在被子里哭的你;那个喜欢在新华书店呆一整天看书做摘抄的你;那个很多次独自守在手术室外流眼泪的你;那个和妈妈搬了三四十次家的你。
如果存在平行时空,我真想回到过去,蹲下身来,抱一抱小小的你。
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想抱一抱你。
我真没用啊,直到今天,每每认真想到你,还是会泪如雨下。
不好不好,今天是国际六一儿童节呢,是你这个小朋友的节日呀,我要收起这些感伤,欢欢喜喜跟你说一声快乐,颖颖,祝你快乐。
请你继续享受作为孩子的这些时光,虽然日子一直都很难,但颖颖啊,长大后,你会想得更多,会面临更多的困境,挣扎不出,也没有勇气和人倾诉。长大,真的是一件越来越孤独的事呢。
但是,你也别怕啊,未来总体上还是明媚的,如果你足够乐观足够努力的话。
如今回湖南,偶尔会去翻看你写的那些日记。文字真是个好奇妙的东西啊,我在那些发黄的纸张里,听到你哭,看到你笑,瞥到你看到同班小男孩时脸上泛起的红晕。
谢谢你,从小就学着用文字,把生活的大致模样,勾勒出来,让我每每想起过往,都感谢时光的慷慨——长到今天,遇到过无数可爱的人,但这个世界,我最喜欢你,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你。
也希望颖颖你,不要嫌弃我这个酸腐的成年人。下面这些话,要么是我道听途说的,要么是我自己总结的,我想说给你听。有些道理,我宁愿你早点儿知道,活得真实、通透,少点儿眼泪。
关于回报
颖颖,老师们常跟你说,好好学习,就能考双百分,种瓜得瓜, 种豆得豆,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
是的,老师没有骗你,你也确实考了很多个双百分,这个世界,在很多维度上,付出与回报都是成正比的。但是,我亲爱的小孩,请你不要把这句话,当作绝对真理。当你长大,你就会发现,很多东西很多人,是你掏心掏肺倾家荡产也没办法抓住的。
甚至有时候,你必须放弃很多东西,松开很多人的手。没办法,生命就是一个不断失去不断得到又不断失去的旅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知道,你可能会撅起嘴嚷这不公平啊,可是,孩子啊,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很忙的,没有那么多人愿意听你的抱怨,或者说,很多现实,我们也无力改变。
那怎么办呢。我的看法是,尽人事,听天命。付出的回报率不一定是百分之百,但不付出,回报率一定是百分之零。
有些事,在于经历。
关于生死
颖颖,大人们最开始会骗你,奶奶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升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了。
不是的,奶奶死了。
死是什么意思呢,死是一切的终结。你心爱的狗狗会死,你爱的人会死,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本质上都是在走向死亡。
颖颖,你又要哭了是不是,那,你哭吧。
我常常劝你不要哭,但独独这件事,我不会劝你。我只会蹲下来,帮你擦眼泪,然后告诉你,好好活下去,置之死地而后生,向死而生。
Y叔叔现在还在给你写信吧,他的字真好看啊,细软的毛笔,在白纸上行云流水。我真不忍心告诉你,这个喜欢在电话里、纸上叫你“颖颖”的温暖、博学、睿智的人,后来也被死神带走了。
关于生死,世上有太多始料未及和无能为力。颖颖,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这么早就告诉你,这关于生命最残酷的真相——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逃离死亡,但我们至少可以延缓死亡。
关于习惯
我真希望现在的你,不要熬夜写作文,少吃糖,不喝冰的,别吃麻辣烫炸鸡那些垃圾食品,饭后靠墙站半小时,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学着去养生、塑形。
也许你又会嚷,什么嘛,小孩子就是要吃这些好吃的东西呀。
亲爱的小孩,当你长大以后,你就会发现,世间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金山银山,都比不上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你吃这些垃圾食品,一时的快乐,都会被后来的懊悔淹没。
那些能让你变得更好的事情,常常是违背本能的事,需要你和短暂的愉悦作斗争——早睡、运动、健康饮食,哪一样不是如此?
为什么现在跟你说这些呢?因为成年人有句话说,习惯成自然,成年的我,实践这些真的很难很难,要是颖颖你,从小就学会就好了。
“15岁觉得游泳难,放弃游泳,到18岁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约你去游泳,你只好说我不会;
18岁觉得英文难,放弃英文,28岁出现一个很棒但要会英文的工作,你只好说我不会;
人生前期越嫌麻烦,越懒得学,后来就越可能错过让你动心的人和事,错过新风景。”——蔡康永
九岁 于北京 中央广播电视塔
关于友情
颖颖,我好遗憾,好多童年的玩伴,就这么失散在时空的长河里了。有时也会想,这不怪你,毕竟辗转跑了好几个城转学去不同的学校,生活就是有人靠近有人离开的。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用力地珍惜身边的他们,多和他们分享好吃的,和他们一起做作业,一起聊小孩才会聊的小琐碎。
因为,很多人,只会在特殊的时间段陪伴你,然后,他们就会离开,奔向各自的行程。
而有些人,你也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了。
颖颖,你现在是不是有个很好的朋友,叫TZH,那个眼睛像黑葡萄忽闪忽闪的小姑娘,胖乎乎的脸,胖乎乎的手,常常跟在你身后和你在巷子里跑?
亲爱的小孩,请你,好好记住她的样子,请你,好好地陪陪她。因为在你转学回来,她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长大后你就会发现,正因为人生而孤独,所以我们才需要朋友。那些陪着你长大的人,该是你积攒了多少的运气啊。
请你珍惜他们,善待他们 。
六、七岁
最后
亲爱的颖颖,谢谢你。
很多困顿和难处,我都没有办法跟别人开口,很多困境,我也冲不出,只能学着自我解围,自我消解。
你也许想象不到吧,大人们说我——也就是多年后的你,把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滤镜,习惯美化大部分的人与事。
他们说得也对吧。
颖颖,这也是你教会我的,一路走来,你都在主观上把所有困难合理化。这是你艰辛的成长过程中,逐渐生成的求生本能。
是的,颖颖,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肯用“艰辛”一词来形容童年,我会说,磨练是笔巨大的财富,苦难是所最好的大学。
可是今天,我想和过往,做一个和解了。承认那些经历过的痛苦、挣扎和彷徨,把它们紧紧攥在手心,勇往直前。
那些让你流泪的故事,总有一天,会被你笑着说出来。而最后的发展也可能是,你根本绝口不提了——每个人的现在,都沉淀着Ta的过往,若我与旁人有一丁点的不同,一定是因小时候的你,颖颖。
我希望,成为大人的我,无论如何,心里都能空出一个地方,住着你这个小小孩,用你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你的小手,去握住其他人的手。
天真万岁。
祝你平安,快乐!我们未来再见。
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