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挣钱的门路儿
早在水库正常供水的那些年,我们村算是稻区,每到秋天水稻收割脱粒后,就赶紧把稻草仔细地晒干、码垛,等地里的活都忙完了,天儿还不太冷的时候,我们一帮小伙伴就在村东头的场里,每人占据一方,开始了打草帘子创收的日子。
现在想来,但凡能找到挣钱的门路,我们一帮十五六岁正是爱美年纪的女孩子,不会在风吹日晒的露天地里干这种粗活儿。
打草帘子看似简单,准备工作却不少,先不说要准备上好的,晒得焦干翠绿,散发着浓浓草香的稻草,就是打草帘子的线也是很讲究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线,听说是从汽车轮胎里面拆出来的,有浅褐色的、黑色的,这种线粗细和家里棉被子用的粗棉线差不多,却较棉线结实百倍,用手是拽不断的,只会把手勒出一道血口子。
买来的线是一排排粘在一起的,先要一根根用手劈开,捋好,再一根根接起来,接线的扣儿我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可是学了一阵子的: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一个线头,用大拇指甲盖掐住,露出约一厘米的头,同样,右手也是拇指和食指捏住线头,将其压到左手的线头下,右手执线沿左手大拇指绕一圈儿回来,左手的线头穿进刚才绕的圈儿里,然后左手同时捏住两个线头,右手使劲一拽,一根线就接好了,这样接好的线不但线头短,而且越拽越结实,线头不会开,接好的线用玉米棒子缠好备用,一晚上要准备出明天一整天用的线。
第二天吃过早饭,不用约,小伙伴们都拿着尺子、木橛子、缠好的线,来到村东边的场里,将早就削好的木橛子量好间距,用石头砸进地里,一头四根,再量好长度和宽度在另一头同样砸进四根木橛子,将线在八根木橛子上挂好,这是底线,再把缠在梭子上的面线在一头系好,长度和宽度是不确定的,得根据人家收草帘子的来定,人家收什么样的,咱就放什么样的线,线放好了,每人拿两块砖头立在放好的线两边,这样打草帘子时才好控制宽度,一切就绪,每人从自家的稻草垛上抱来稻草,将捆稻草的绳子解开,摊在放好的线上面,打草帘子的工作就开始了,抓起一撮稻草,约十几根,用两手平均分开,稻草头儿朝里,根儿朝外,用绑在上面的线和底线将其勒紧,打草帘子别看是个粗活,也是有诀窍的,不能勒得太紧,太紧了费稻草,不出数儿,松了也不行,打好的草帘子提起来软塌塌的,人家验不上,那就不合算了!我们都是把四五根稻草用左手捏扁了,使其差不多单根排列,但是还得勒紧,这样打出来的草帘子既薄还板正,以此类推,到头儿,一床草帘子就完成了。
不记得那时一床草帘子具体的价格,好像是四五毛钱,从深秋在场里打,到后来天冷了,挪到二姨家闲置的后屋里,一大垛稻草都被我们打成草帘子,再大车推,小车拉的,推到离我们村八九里地的井沟、山字河等村庄,有开着大卡车来收草帘子的,从人家手里接过零零碎碎的劳动所得,欣喜雀跃,姊妹几个过年的新衣服有了着落儿,还能再分些零钱买点儿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所有的打草帘子时,被风吹的黑红的脸蛋儿,手被线勒出的一道道血口子,都不重要了!
没过几年就没人再收草帘子了,听说发明了打草帘子的机器,比人工打得又快又好,我们只在每年秋后把成垛的稻草卖给来收稻草的就可以了。
90年左右的时候,镇上的种子站、大集上、甚至各个村落里,到处响着这样的吆喝声:“收草种子喽,收草种子喽……”
这种被我们称为“绊根苗”,学名“狗牙草”的植物,因其具有良好的耐践踏性及恢复能力,常被用来护坡和建造草坪。
那年秋天,草种子成熟的季节,我在家放牛,那时没像现在到处都能找到挣钱的门路,听说遍地野生的草种子能卖钱,不知有多高兴!都跑到野外采集草种子,我一手牵了牛,一手兼顾采草种子,终是不太方便,我找到大片成熟的草种子,牛却不愿意久留,非挣着往前跑,我拽不动它,只得跟随往前跑,刚采了满把的种子有时就洒落了,看到人家不用牵牛只采草种子的,已经采了半塑料袋儿,眼馋得很!中午回家,我就琢磨着,牛不放是不行的,怎样不耽误放牛也不耽误采草种子呢?要是只用一只手采集,又不会洒落,该多好!我在家里转悠半天找到一个大瓶盖,直径约四厘米,大小正好一只手握住,下午的时候,我就左手牵了牛,右手执瓶盖,那些熟透的种子,在瓶盖与草茎哧拉哧拉的拉锯战中纷纷落入瓶盖内,瓶盖满了,我就倒进随身带的小蛇皮袋子里,我的这一创新,让我收获满满,比人家全力采草种子的采得还要多!有了这个瓶盖,每一粒种子都稳稳地落在里面,不会再从指头缝里漏掉啦!
那个秋天,我采草种子挣了整整一百一十元钱,在那时可不是个小数目,顶一个工人一两个月的工资呢,我用这些钱给家里买了些好吃的,其余的钱娘不要,让我自己攒着,终于有了可供自己支配的钱,我去大集上扯了两块布,一块黑蓝色暗纹、一块宝蓝色夹杂白蓝相间竖条纹,黑蓝色暗纹的做了一条小西裤,宝蓝色的做了一件两个扣的小西服,又买了一双深蓝色的牛仔鞋,为了配这一身衣服,又去镇上的理发店烫了刘海,是那种高高卷起,朝向一边的卷刘海,齐耳短发,感觉自己是秋天里的一株向日葵,青春、阳光,闪闪发亮!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打扮的自己啊!充满了自信,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蘑菇,那是洋气的叫法,我们说是松鹅。每年八九月份,地里开始秋收了,也是拾松鹅的季节,这时的松鹅肉厚且容易晾晒,拾松鹅需早起,太阳刚露头,娘在家忙活着准备早饭,还要喂猪、喂鸡,叔去地里干活了,我和二哥约上几个小伙伴,每人跨个竹篮儿,就奔着我们村儿西边的山林去了,这些挣钱的门路儿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拾松鹅,不用费很大的力气,还能观着景儿……..
到了山坡上,太阳也出来了,那些花花草草上的露珠,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碎银一样的光亮儿,采一朵紫色的雏菊、采一朵黄色的山菊、采一把蓝色的铃铛花,谁家的苹果树,怎么竟在深秋季节开了几株暖春的花,那润润的桃红色真是惹人怜 ……噢,再掐几朵金银花,别在竹篮儿把上,风一吹,好香! 沟边上几株酸枣都红透了!再去摘一把酸枣揣到兜里,不时往嘴里塞几个……二哥一直是个干活踏实的人,他就不会受这些诱惑,正在松树底下转悠着搜寻松鹅呢!我也赶紧跑到松树林里,太空旷的地方没有,需在那铺了厚厚几层树叶和松针的树下寻,松鹅,就属松树底下的质量最好,其他树次之,有时一颗大树底下会有成堆的松鹅,如果能找到这么几堆,可就发财喽!很快就能拾半篮子。不光有松鹅,还有松扎(音译))、紫顶(音译),都可以吃,尤其是紫顶,可与鸡肉相媲美呢,我们拾回家的紫顶娘一般不让卖,都是留着自己吃,仔细地把根部沾了泥土的一段儿掐去,洗干净了,再切上个青辣椒或红辣椒,切上几瓣儿大蒜,炒了,早上下的玉米面糊糊,一摞大煎饼,配上一大盘香喷喷、滑溜溜的紫顶,每人能喝上两碗糊糊加上两个大煎饼卷儿!
那些年在家挣钱的日子,虽苦,却也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张守梅,70后,山东日照人,建筑公司员工,业余时间爱好看书、写作,偶有文字在报刊、网络刊登,或许我写下的文字穿越不了密集的人群到达远方,流传不了悠远的时光到达未来,但是,如陶渊明一般“常著文章自娱”,不也是一份纯粹的快乐吗?!
责任编辑:白庐 立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