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识 （杨五贵）| “沮水杯”文艺作品选登之七十六
文/杨五贵
（初识）
上山的路弯弯曲曲，山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人物形形色色，故事各不相同，唯独西安一家人让我感动复感动，彻底改变了我对大都市人的偏见。
相识是一个美丽的傍晚。那天，夕阳将山谷染成了一派金黄，苍柏夹道，野花摇曳，我随身带的MP3歌声悠扬，响彻耳际，这时候，身后跟上了三人，他们和我很快并排走在一起，不久，那男的随着MP3的歌声唱了起来，入耳竟是那般的和谐动听，标准的美声唱法，我惊讶。
见过大方的，还没有见过如此大方的，于是搭讪起来，知他们是西安人，儿子和儿媳在耀县工作，夫妇两位是暂住在这儿，因为喜欢美丽而神秘的药王山，所以也试探着走一走，没想到一下子竟对这儿产生了浓厚兴趣，一发而不可收。
“你是教师哦！”第一次邂逅，那男的就如是说。“你会算卦！”我赞许道。
“一般像你这样的年纪，都听秦腔，登山路上，只有你听流行音乐，首首动听，首首我喜欢，前几天就注意到你了！”那女的接着说。
闻言，这时我将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生的剽悍威猛，女的文质彬彬，儿子秀外慧中，一幅江南才子的摸样。
就这样，以后又遇到并同行了几次，谈话甚是投缘。再后来，听药王山看山门的说，每次他们上山都打问我，真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的关注我，就这样，一来二去，渐渐熟稔起来，最后相约一块上山，每天从不间断，一个月下来，其间，踏遍了药王山的沟沟峁峁，村村寨寨。
（天沐）
今夏多雨，草木葳蕤，山色空濛，田野秀色可餐，山坡上成熟的花椒清香袭人。
西安一家人来到药王山上，无不比眼前的一派美色所吸引，“呵，太美了，这是蜗居西安的人做梦也想象不到的！”“是呀，故里有人说，登药王山，穿林走径，无异于煲一碗人参鸡汤！”我也随声附和道。
一天，优雅的女主人谈起来了菜市上买马齿苋，“那农村老太太面前堆着野马齿，言说买了可换一张返程车票钱，我便买了，老太太高兴极了，连连称谢！”
“马齿还用买吗？满塬都是！我带你们去掐！”一边说着，一边向有马齿的地里走去。
一会儿,便来到一块收割过的菜籽地。只见满地马齿嫩鲜鲜粉嘟嘟的，像星星，眨巴眨巴着眼睛。 俯下身去，掐起马齿，不多会儿便装满了一大塑料袋，这时候，北边天际浮动着一片黑云，慢慢南行。随着黑云的浮动，原野上吹起来风。
“莫非天要下雨，快下山吧！”只见登山散步的人们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跑去。
尚未跑到南庵，头上浇下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冰冷的，好不容易跑到南庵，四人躲在屋檐下，斜飘的雨点湿透了衣衫，紧裹在身上，极不舒服。
换了好几个地方躲雨，眼睁睁的望着天，倾盆大雨兀自下个不停，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只好耐心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不过，浑身早已湿透，冷瑟瑟的，一场天沐，难得的一次享受！
散步药王山，身经一次洗礼，不花半文钱，值！
（探险）
对于我，药王山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然而，初来乍到的西安一家人无不对药王山充满了好奇和幽谧感。
出于对新结识的路友西安一家人的热诚，一个多月下来，在我的带领下，他们一家三口随我几乎走遍了山内的所有险道，目睹了山中的所有奇观。
“山中最佳景色无不在难以攀援处，要想一饱眼福，就要付出极其艰苦的努力！”“征服的过程是痛苦的，征服后的获得是难以用金钱换来的，实践证明，此话当真。”
爬山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简单，山道弯弯曲曲，斗折蛇行，有的地方仅能容下一脚，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沟，荆棘丛生，野草漫地,几次脚踩在稀泥里，狼狈不堪。还有一次，竟走错了路，满眼是没膝的荒草，草中穿行，总让人提心吊胆，怕的是脚下突然窜出一条蛇来，我心中明白，但不敢说，害怕吓着了女主人。
有时还要爬陡坡，有些地方几乎是直上直下，须手脚并用，尽管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还是多次被路旁的酸枣刺扎破了手，此种状况，非但让很少走过山路的他们连连受创，就是连爬山老手的我，也未能幸免。
艰苦的付出必有收获，前后浏览了二十余里外的唐简陵，以及唐简陵那些倒在地上的石羊石马、药王山齐天台，还有隐蔽在人所不知处的汉三刀石羊、被盗掘的古墓、废弃的下地窑洞，荒废的老庄院等等。
多次站在碧翠欲滴的高山极顶，望着夕阳落辉，豪情顿生，西安一家人对眼前美景的称赞，让我倍感欣慰，他们的一声声赞语响彻耳际，仿佛是赞美我似的，让我自豪感油然而生。
其间，西安男主人随拍了无数柏树照和夕阳照，发在网上，让他在西安的朋友一饱眼福，自然，也赢得啧啧赞许声。
神奇的药王山，你以宽阔的胸怀接纳了四方来客。又给予人们无限美的享受，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为好？
（共享）
八月的天空，碧蓝如洗，山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渐渐熟悉起来的西安一家人已消除了往昔的拘谨，不时随着我的随身听吼上几嗓，歌声在原野上飘荡，婉转而悠扬。
行走间，那男的W师傅突然问我，耀县那家KTV比较好，说实话，对此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想起不久前老同学聚会，曾去一家消费，觉得那里的环境还算可以，便说他想去的话我可做向导。
过了不久，一天下午接到W师傅电话，说他们一家人欲去KTV，让我带一下路。一会儿，他们一家人的小车便来到我家门前，坐上车，沿耀州路北行，无何即到。
入门，手续很快办妥，此时我见导引“任务”完成，便告辞欲返，W师傅急忙再三挽留，言这是大厅消费，钱已开过，人数是不限的，让我还可邀几个人来。想想此话也有道理，便尾随而入。
厅内有数排座位，后高前低，前方是一空场，可供入厅歌者跳舞。右手处是选歌台，前方大屏幕显现着歌曲画面。
很快，要唱的歌便选好了。大厅内彩灯闪烁飘忽，光怪陆离，颇带几分神秘。只见W师傅夫妇手执话筒，一首首优美的歌声便回荡耳际。这时候，KTV歌厅送来茶水，老板之父也加入其间，几个人轮换着唱，被此气氛极度激感染的我也扯起来破锣嗓子吼将起来，忘情而超越。
歌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余音绕梁，掷地有声，痛快淋漓，此刻，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能挣会花，不失为大家风范，我想起了农村广播主持人的一句话：“钱花了才能称作是钱，若藏起来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的确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渐渐黑了，意犹未尽，男女主人的歌声美不可言，我的心儿沉浸在艺术美的享受里。
闲聊中知，今天是女主人的生日，方悟西安一家人来KTV歌厅消费的缘由。
以前KTV歌厅也去过，但没有今天如此让人忘情，大都市人就是大都市人，他们知道如何工作，也知道如何享受，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人生难得几回醉，有酒当须痛快饮呀！
歌罢数日，W师傅一天打来电话，邀我去吃饭，闻言，我不觉一怔，短短一月交情，尚不到吃饭的份儿呀！但电话中言辞恳切，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容不得推却，想了一想，恭敬不如从命，干脆去吧。
席间，除过西安一家人外，尚有他们家的两位客人，一对河北籍夫妇，饭菜极其丰富，大家谈笑风生，一见如故，没有一点拘束。
和那次KTV歌厅唱歌一样，痛快淋漓。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从政治到文化，由生活至休闲，共享人间欢乐。想魏晋那些雅士清客，亦不过如此耳！
（访农）
午后的夕阳绚烂夺目，将西天装扮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一条小道横亘在眼前，弯弯曲曲伸向远方，和西安W一家人踩着山路漫无目的攀援到一方平台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村庄，行走间一位身背青草的老人擦肩而过，“来锻炼的吗？喝水不？”老人热情的招呼道。“不了！割草喂羊吗？”说话间将老汉打量了一下，只见他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不过精神倒还矍铄。
下了一条小坡，来到老人住所，是一处依崖开挖的窑洞，门前卧着两条黄狗，一条母狗的乳下是几只正在吮奶的狗娃，还有几只鸡在悠闲的啄食，平台上长满了各色果树，有红梨、罐梨、大枣等，还有两棵硕大的中槐，将门前罩得严严实实，向前望去，是一条深沟，一阵花椒的清香扑鼻而来，原来沟畔上晾晒着刚采摘下来的花椒。
攀谈下来，知老汉姓J，早年丧偶，和儿子分居，自食其力，白天在这儿劳作，窑内还喂着二十多只兔子，说起生活，地里打下的粮食够吃，鸡蛋尚可换来几个零花钱，老汉已经很满足了。
“鸡蛋卖吗？”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西安W师傅便买了他所有存下的鸡蛋，付钱后老汉没零钱找，W师傅见状，言说不用找了，并将袋中的一包刚拆封的“猴王”烟送给他了事。
见老汉瘦弱的腿上青筋暴起，脏兮兮裤子上烂了几个大洞，我动了恻隐之心，便说道：“过几天给你送几件衣服来！”
此事过后不久，女人便从西安家里带来了儿子穿过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裤子，叠得整整齐齐，满满一包，专程送给了J老汉。
送衣服的那个傍晚，我们一行走进老汉的窑院，看了他养的兔子，他的起居环境，真是感慨万千，中国农民的忍受力真够大的。
千百年来，正是像老J这样老实巴交农民，匍匐在黄土地上，默默的辛勤的劳作着，创造着物质财富，他们吃下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他们没有权力的欲望，没有金钱的奢求，没有声色的念想，只是默默的默默的活着，有一口饭吃就是极大地满足，像这样的中国农民，还有什么说的。
相逢何必曾相识，结识西安一家人，此生乃一大幸事耳！
图片：网络
编辑：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