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六）
本文作者：李建平
本系列往期：富贵（一）、富贵（二）、富贵（三）、富贵（四）、富贵（五）
一天，一个本家姑舅姐夫叫蔡三的人来还钱，这蔡三常做些小买卖，头脑灵活，啥买卖挣钱倒腾啥，比如收羊、收皮子、卖水果、收药材、卖衣服，经常在市镇上来往，有些经济头脑。去年他向富贵借了五千元现钱，进家便从布袋里掏出一沓票子撂在炕头上，富贵一点是六千元，以为姐夫数错了，便甩出那一千元来，还给蔡三。蔡三喝了一口打开的啤酒，说那是感谢老弟的利钱，不要白不要。富贵爹说，“利钱就见外了，只要还本钱就可以了。”富贵也说，“自己人不要利钱，你要这样就再不要来了，再借钱到别人家去吧。”蔡三说：“你放羊放傻了吧？到别处借钱，五千元借一年，就要还人家两千元，也有三千元的。这叫民间借贷，也叫地下钱庄！”富贵爷俩个说啥也不要。不过富贵的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假如一万元借出去，一年利息是多少？”对方说一万元按照五毛的利息一年就是一万五千元以上吧，也有要两万的。这也叫做民间借贷，只要手里有钱，利息不是驴打滚利滚利，不是特别高，不要过于没有调了，法律是允许的。这样既帮助了手头有困难的人，自己也可以取得一些利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都愿意。咱们不偷也不抢，不嫖也不赌，何乐而不为呢？富贵寻思，只要不是犯法的事情，倒是可以试试，就害怕借出去的钱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富贵忽然想起京城淘金时老者对他所说之话，自己也有了万贯的银子了，虽然借出去一些，都是近亲所用，不指望获利的。这回要对外经营，便要正规起来。凡借钱之人，必须先找到两位自己的亲戚或者朋友作为担保人，在借条上签名，说明担保人的责任重大，讲明利害关系。凡借钱不还者，或者找不到借钱人者，俱由两位担保人连本代利钱，一起还清楚，否则就要承担责任。富贵便到镇上文具店买了账本，准备记录现金出入的流水账，又买了比较好的白色版纸备用打借条，也少不了大红色的印泥。富贵还刻了正方形私人图章，都盛于一个红色木制的梳妆盒中，锁上锁，放在炕上，随时可以使用。最后准备了一个带盖子的玻璃瓶，准备用来收藏借条和少量的现金，这个瓶子当然会埋在地下，以防丢失。
俗话说，钱有三不借。富贵也为自己立下了规矩。其一，外地人不借，一来陌生没有接触过不知道根底，二来怕万一找不到他没有地方要钱。其二，吃喝嫖赌者不借，包括一些想不劳而获的人，富贵不害怕他们，也不屑与他们来往。其三，不守信用的人不借，人无信则不立，坚决不理睬老赖。
高利贷产生的主要原因：一，借款人通常急用钱，但并不是用于生产经营，短时间无法在银行获取贷款，所以“饮鸩止渴”，明知利率过高也不得不借；二，货币经济不发达，货币需求量很大，供应量却很紧张，自然而然地抬高了借款利率。高利贷并不是近代才出现的借款方式，据《史记》记载，汉朝初年吴楚七国之乱时，由于打仗没有经费，长安的将领不得不向商人借高利贷。
倘若有人来家里借钱，前提必须是有两位亲戚好友与借钱者先来家里敲开门，说明为谁借钱，为何事借钱，所借钱款数目多少，利息多少，何时还钱。首先和担保人陈述清楚厉害关系，大家都是明白人，如若借款人违约，到期还不上钱，就要有两位担保人还钱。然后和借钱者说明，自古杀人偿命，借债还钱，本钱利息一旦接受，就要承担还钱责任。你如果违约，就要连带担保人，承担法律责任，万一不行，咱家还有两只拳头，一杆火枪，到时候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成与不成，说明利害关系，那借钱人自然清楚一切。然后，取出木盒，写下借条，所有人签字画押，按上大红的手印，盖上朱红的图章，完成手续，最后才为借钱人取出钞票，当面点清楚，完成一单买卖。
有一个借贷者，逾期没有归还所借之钱，不见其人，更不见钱。富贵便首先找到为其担保的两位亲戚，说明逾期不归还钱，就是失去了诚信，应该怎么办？两位亲戚也是为难，既然能够为其担保，应该是问题不大的，可能人家真的有困难，找到了人再说吧？富贵一看事情不好，便单枪匹马，四处打听，想方设法，找到其人。随身携带火枪，长发过肩，抓住那人，为人要守信用，限期归还所借之钱，否则我家家伙不答应，站着进来，躺着出去！那人吓傻了，连忙答应立马准备还钱！赶忙把钱筹够，赶在限期内归还于富贵。
富贵家所在地：中间的厂字形院落
也有人说，被约束才是美的，对情绪来说，也是如此，一个人如果没有情绪自控力，不能使自己的情绪得到有效的控制，就有可能成为情绪的奴才和牺牲品。
毛主席说，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富贵也懂得一点兵家之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上三十六计，也曾经专门看过。不管现金和账单埋在哪里，人的安全是主要的。读书上和现实中抢劫钱财、图财害命、杀人越货的例子太多了。假如晚上父子两个被人堵在屋里，也会抢走钱，甚至受到伤害，后果不堪设想，尽管有狗也有猎枪威慑，心里也还是不踏实。特别是每次回收欠款的时候，到期的借款人便将钞票如数还来，客人从外面来，带回上万的票子，放在家里就是一个事情，富贵格外操心。外面有几间小凉房，他收拾其中的一间，铺好一个简易的单人床，能坐着也能躺下睡觉，于是富贵照旧白天在大屋睡觉，晚上在外面凉房里下夜，父亲仍旧在大屋里自己睡觉。
富贵父亲去世后，富贵处理了所有的羊，所承包的土地悉数包了出去，一门心思开私人钱庄，以民间借贷获利为生。本村里人们几乎不能够看到他的出没。他仍旧白日里睡觉，晚上看家、活动、干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富贵在距离家宅周围挖了一道深沟，将土围护于屋墙后面及院墙墙角之下，形成一条护家之沟，犹如古代城池的护城河一般，固如金汤，坚如城堡。
一天富贵做梦了，梦到连天的大火，梦见许多高楼大厦，高楼大厦的后面是一座座巨大的城堡，大火在这些高楼大厦之间穿来穿去，跳跃奔跑，大楼在不断地倒塌。忽然，大火消失了，大楼也没有了，他继续向前奔跑，竭尽全力地想突破一座座城堡，就是冲突不出去。城堡外面有许多人，有官僚、士兵、商人、农夫、乞丐，都在往城堡里冲锋，可是没有人能够进来。后半夜了，大半个村子几乎陷在雪地里，一切都笼罩在雾霭和夜色中，连富贵自己修筑的城堡也看不见了，连一星儿显示出有一座城堡在那儿的亮光也看不到了。
晚唐诗豪刘禹锡有《乌衣巷》诗，有唯物主义的哲学味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本故事及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要对号入座。
~后记~
2017年夏天，在山城集宁，在雪飞的盛情邀请之下，得以和老同学陈方平在其一马路的蒙餐店一聚。三人多年不见，一个多小时未免恨短，陈说如若幼时一直保持联系并互相勉励，定当刮目相看。彼此发出叹息：春分十里，不如有你！昔日你是学霸，我是学渣！当年如能与你主动沟通，能少走多少弯弯路。
非常感谢有多年从事历史教学与教研的陈方平同学，鼓励本人动笔开始写出这一篇东西，甚至陈率先写出了一段开头，以改革开放为背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鸟语喳喳，后山地区某地一群孩子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高音喇叭正在播放开始曲……其中有一个孩子就是富贵……虽然本人早就有一个想法去写一些后山往事及人物，尽是些大漠高原草地的风景，就是人物也没有多少素材，未免平铺直叙，平平淡淡，加之时间和精力有限，所以不好下笔。
陈写的是长篇小说的开头，我觉得这个题材和时代没有与时俱进，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写，所以，我只能写成随笔，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万五千字。觉得还是粗线条的，还不够具体和人格化。好多地方不够细化，只是勾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好在利用暑假时间随笔写来，讲故事。总觉得最大的缺点是平铺直叙，缺乏矛盾冲突和情节，缺乏必备的文史哲知识积累，思维也不是足够新奇的。
陈老师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帮我审阅，鼓励我投稿，并又一次提出建议：此文已是小说体裁，本人以为，写法上通篇以转述的口吻，失去了小说的灵性。一，能不能在细节方面刻画一下富贵的内心活动，富贵的活动以第一人称主人公的方式呈现，这样一个鲜活的富贵就在文中跃然纸上，成了主人公；二，可不可以分开章节，加个小标题，如祖籍寻根、懵懂孩提、幼年求学、首都淘金……；三，每个章节末加上作者的评论，最好是名言警句（如做官的，势已去……）。
参考陈的建议，我经过几次修改，根据内容需要及篇幅，分出章节，暂定六节。1、家事及上学，2、看病买药，3、京城淘金，4、牧羊生涯，5、婚姻问题，6、民间借贷。
原型究竟是谁，到底有没有原型？许多人看了之后，都问富贵是个谁了？写的是谁？我是将我们过去的生活及学习糅合在富贵的身上了。当然这个人物故事有点特殊，也有点典型性，我们许多读者和熟人刚才看完就问我写的是不是某某人。其实就是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这个人物身上有你，有我，也有他的影子。
我们都是普通人，犹如一草一木，对于生活和人物，我觉得庸常的就是美好的，常态的日子浸润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的情感。平平淡淡就是真，唯有朴素才是老百姓的常态。生活是变幻莫测的，朴素的生活也许有一点儿坎坷，有某种诗意，能使我们有一颗平常心和上进心。那些过去的时光，过去的人物，往事悠悠，都会在我们的一闪念之间逝去，唯有文字才能留住感情，才有可能让我们重新品味和再现。
人物及故事均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或者大于生活，源于人性的真情实感和面对苦难人生的思考及怀念，以纪念发生于过去的时间以及空间之内的人和往事。文章千古事，得失知寸心。
写作毕竟是一种辛苦的劳动和感情的支出，朋友们善于对号入座，寻探原型。由于本人水平有限，时间和精力也更有限，文章不免有时代和艺术等各种局限性，还要继续努力。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为了丰富家乡察右中旗人的精神生活，毕竟在那一块土地和高原之上，经过了许多的人和故事。回忆后大滩往事，守望我们的故乡，寄情于文字和篇章，还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在此非常感谢《察右中旗人的故事》公众号的编辑朋友们的辛勤付出和劳动，感谢所有读者光临指导和提出的宝贵意见。
该文作者1970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现在定居于山东。
【本期幕后】
策划：敏敏
编辑：敏敏
校对：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