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跑肝
内容简介:
李娜娜的父亲因肝癌去逝,母亲在洗脚城成了洗脚工,她后来也进了洗脚城,和一位报社的编辑张海潮认识了。张不愿意结婚,却想有个情人。李娜娜怀了张的孩子,孩子出生后去得了胆道堵塞需要肝移植。在一系列的事件面前,激发出来的却是潜藏在人内心的纯粹与爱……
在乡下或在小县城的年轻人总想着要到大城市里去发展,这种情况自改革开放以后延续了有三十多年了。李娜娜的父亲和母亲二十多年前就来深圳了,两个人在制衣厂认识相爱,结婚后生了李娜娜和李丽丽。李娜娜和李丽丽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李娜娜初中毕业后跟着父母来深圳了,最初也在制衣厂工作,和父母住在城中村的出租房里。后来她不想和父母一起住,便跳到了一个电子加工厂,住进了工人宿舍。那是一个有着几万人的大厂,大家都穿着灰蓝色的工衣,一到上下班时,工人走在工厂里就像蚂蚁搬家。那么多人,工厂之外还有更多的工厂和人,这些人来自各个省份,各个地方,多数都是二十、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这些人合在一起,似乎在吹城市这个大气球,使它一天天膨胀起来。高楼大厦越来越多,车辆和人越来越多,城市有一天会不会象气球那样“嘭”的一声爆炸了呢?
李娜娜做了个城市象气球一样爆炸的梦。那是他的父亲得肝癌走后不久的事。在那个梦中,是个阴霾天气,天空中还下着些毛线一样,流星划过天际时留下的光线一样的雨。身体虚弱的父亲手牵着母亲,母亲手牵着她,她又手牵着妹妹一起奔跑着要离开城市。跑啊跑啊,刚刚跑出城市,城市就发出一声巨响,爆炸了。醒来后城市却仍然在,并没有烟消云散,别的工友也还在睡觉,她却又想起了母亲。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也被工厂辞掉了,去了休闲娱乐城当洗脚工。她不愿意将近五十岁的母亲去那样的一个地方,母亲却说,她那么大岁数了,能有个地方给她一份工作就不错了。
母亲虽说上了数岁,可模样还是好看的,尤其是化妆一下的话,别人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休闲娱乐城的生意好,洗脚的人也多,因此母亲所赚的钱比以前在工厂做工时还多。周末母女两个见面时,李娜娜发现母亲好象比过去年轻了,也快乐了许多。母亲感叹地说,虽说给人洗脚听上去不光彩,可在洗脚时和形形色色的人聊聊天也挺不错。这年头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要能赚到钱就好。李娜娜不吭气。母亲又说,看你傻头傻脑的样子,要不你来这儿和我一起工作吧,虽说洗脚委屈了你,可你在这儿能长长见识。来洗脚的很多人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板呢。李娜娜有些心动,因为她早就厌倦了在工厂的流水线上象机器人那样做工。
李娜娜就来到了母亲工作的地方,经过一个周的培训就可以上工了。李娜娜年轻漂亮,有不少客人愿意找她洗脚聊天,因此一个月下来她能拿五六千块钱的提成。母亲每个月大约有四五千块,因此两个人一个月赚的钱有上万块。母亲说,我们省点花,除去供你妹妹读书的钱,说不定一年能存上个五六万块,这样两年下来就能有个十多万了。到时我们租个小店面,开个小饭馆什么的,自己做老板。李娜娜点点头。只是母亲后来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却由洗脚转为给人去按摩了,那使她很生气。母亲说,老板找她谈话了,说洗脚的人用不了那么多,按摩的又缺人,而且按摩的收入比洗脚的收入要多得多,好的话一个月有一万多块呢。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我也想通了,不就是给男人打打飞机吗,比起洗脚还轻松。李娜娜的脸一红,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李娜娜更生气的是,母亲晚上有时不回宿舍睡觉了。她猜想母亲有了相好的,或者是单纯为了一些钱跟别的男人去过夜了。她不好直接问什么,但再见到母亲时就不愿意和她说话了。母亲知道她想什么,就说,有的男人不差钱,又愿意给我买钟,我跟他出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娜娜不吭气。母亲又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有人还能看上我,愿意给我买钟,带着我去玩,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李娜娜说,妈,你不觉得那样很危险吗?母亲说,我会看人,我心里有数。李娜娜说,总之我不希望你跟人家出去。母亲说,我也不想跟人家出去,可不出去能赚那么多钱吗?这年头没有钱在城市里能活人吗?现在能活,将来呢?万一我们谁生个什么病,遭个什么殃的,到时依靠谁去?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了吗,还不是没有钱吗?李娜娜不吭气了。
李娜娜更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竟然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给养起来了。男人有的是钱,有的是房子,他拿出一套房子给母亲住,还承诺每个月给她一万五千块钱。李娜娜感到有些奇怪,男人为什么不找年轻漂亮的,偏偏找母亲这种上了岁数的?母亲说,男人至少看上去不是个坏的男人,也挺重感情的,他觉得年轻的女孩不可靠,变数大。李娜娜说,那他家里没有老婆吗?母亲说,当然有啊,但他老婆脾气不好,两个人也没有感情了,只是老婆给他生了孩子,还有亲情,又不好离婚。李娜娜说,万一他老婆找到你怎么办?母亲说,做什么事不用付出代价?万一他老婆发现了,要管的也是她的男人,要反省的也是她自己,关我什么事?李娜娜说,妈,你真的变了。母亲说,不变能行吗,还不都是为了钱吗?李娜娜说,人也不能为了钱什么都做吧,我是不是也可以让人养起来?母亲说,你那么年轻,如果有人愿意养你的话,你可不能便宜了他。李娜娜说,妈,你真的变了,你变得让我陌生了。母亲说,我不光是为了钱,钱很重要,但是那个男人我也是喜欢的——你爸离开后我想过死的问题了,可问题是我现在还活着,得活得更好一些。人这一辈子,谁容易呢?李娜娜又不吭声了。
李娜娜在休闲娱乐城做洗脚工的时候,有个叫张海潮的人经常找她洗脚。两个人聊过很多,李娜娜说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当然没有说母亲给人当情人。她还说了以前的那个梦,她担心有一天城市真的会出问题,例如哪个化工厂爆炸了,或者是发生大地震了。张海潮是报社的编辑,是个有文化的人,他说,世界上有很多像你爸妈那样的人,做着一份工,赚着一些也不过刚刚够生存的钱,一旦出现什么大的变故,一个家庭就要破碎了。不过换一个思路你又会觉得正常了,世界上有近七十亿人口,每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呢?绝大多数过得也并不满意,也会有着这样的烦恼,那样的痛苦,也可以说每个人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面前会变得脆弱而无助。你那个梦说明你很脆弱,你担心自己的未来。我觉得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有工作可以做,能赚到一些钱,能继续生活下去就好了。再说你这样漂亮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李娜娜说,漂亮有什么用?再说我也不算漂亮。我文化又低,除了进工厂,也只能在这样的地方了。张海潮说,去嫁个有钱人吧,那怕对方年龄大一点!不少女孩不都是因为嫁得好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吗?李娜娜说,那也得有感情吧,不能为了人家的钱就嫁给人家吧?张海潮说,当然,有感情最好,不过即使没有感情,在一起久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人有想明白了,霍然开朗了,就什么都有了。
虽说张海潮是个文化人,思想里什么样的道理都有,却是个专一的人。他不太喜欢变化,可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化,人也在变化,因此经常有很坏的情绪使他想要自杀。他所在的报社就在李娜娜上班的休闲娱乐城斜对面,经常来洗洗脚。有时遇到李娜娜在为别的人洗脚,如果时间还充裕的话,他也愿意等她。他单身,也不想结婚,有时也会去楼上做个按摩。有种按摩叫做“前列腺保健”的,可以帮助他解决生理问题。有一次张海潮洗脚时问李娜娜,你怎么不去做按摩呢?像你这么漂亮的,肯定会有不少客人找你,那样你的收入就会提高不少的啊!李娜娜摇摇头说,我不想,人也不是光为钱活着的吧!张海潮说,那倒是,不过你不觉得有钱真的很重要吗?例如你那样干上两年,存个十万二十万的去开一家想开的店,自己做老板!李娜娜说,没有谁讨厌钱多,可再需要钱我也不想做那个,那可是要被男人摸来摸去的,我想一想就恶心。张海潮说,你的思想是保守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样下去在城市里是很难有前途的。城市是属于强势的人的,有些人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他们有了钱,发达起来了!被男人摸一摸有什么呢?李娜娜说,我可不像你们男人,喜欢被女人摸来摸去!张海潮笑了,点了支烟,抽了口说,也不能那样说,对没有感觉的女人,她要是摸我的话我也会不舒服,不过换成你的话可能就会很舒服!李娜娜说,你们男人就是贱,不过,你笑的时候倒是挺好看的!张海潮又笑了一下,说,是人都他妈是贱的,说白了人这种动物贱上一点才有意思。不过我可算不上贱的那种,我倒是想要贱一点,可我过去受的教育又会影响我,使我成为一个虚伪的,爱面子的人。李娜娜笑了,说,你还有一个优点,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张海朝说,我一直想要问你一个问题的,不过我知道问了也白问,说不定你还会生气,所以还是算了吧!李娜娜说,有屁就放吧,可别憋出毛病!张海潮说,我喜欢你这么说话,这样才像朋友,虽然我不太喜欢听到粗俗的字眼。李娜娜说,好吧,你说吧,我不生气。张海潮说,还是算了,我不问了。李娜娜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问我愿不愿意给你当情人呗,不少男人都这么打我的主意呢,我觉得那些男人真恶心!张海潮说,你会真的认为这样的男人恶心吗?固然,你也可以这么认为,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应该去理解。古时候成功的男人不都是有三妻四妾的吗,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表现形式而已,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实上男人有钱了就变坏,没有钱的也想坏,女人也一样,只是女人更保守一点而已。我也是想要坏的,但我不是那种坏人,我的知识和修养害了我。李娜娜笑了,他觉得张海潮这人挺有意思的。
张海潮点了支烟,抽了一口说,我还是说了吧,其实我是想等你哪天想出去的时候,开车把你带出去玩一玩!就当我做一件好事,给你一个休假的机会。李娜娜笑着说,你可真会说话,不去!张海潮说,我是真心的,就是单纯地出去玩一玩,你不觉得你工作的地方也像个牢房吗,我等于是带你出去放放风。李娜娜说,不去,不想去!张海潮说,你是不是怕我?我有那么可怕吗?李娜娜说,不怕,我知道你们男人想什么!张海潮说,那是你不信任我了,事实上我可能也会想要做点坏事的,但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请你相信我好吧,我们就单纯地出去走走,例如去海边感受一下。在洗脚房我们聊天也聊了有半年了,我相信在外面我们聊一聊,肯定会不一样的,你要不要试一试?李娜娜说,不试!张海潮说,你看你这性格,犟得像头牛,你这样是真没有前途的!你得改变,你改变了,机会就多了,不然你想一辈子在这儿洗脚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会对你动心的,尽管我也想,但我更喜欢和一个女孩在海边走一走的感觉!李娜娜说,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知道呢?张海潮说,你看我们认识也好久了吧,再说我是有正式职业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丢不起那个人,但我确实是想和你在外面走一走——这是我的一个诗意的想法!你明白什么叫诗吗?李娜娜说,我不明白好吧,好像我在你这个有学问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懂似的,真是太小看人了。是,你的工作好,人也好,可你为什么不找个女人谈恋爱结婚呢?张海潮说,我这么对你说吧,我对所有的女人都感到失望,也可以说我对所有的人都失望,这是我的问题。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很爱过一个女人,但她为了过更好的生活牺牲了我们的爱情,嫁给了别人。我理解,但我失望,你能明白吗?李娜娜说,我不明白,除了她,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你还可以再去找啊!张海潮笑了一下说,我这不是给了你机会吗,可是你不去!李娜娜说,我可配不上你,你是大学毕业,有房有车,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张海潮说,你要是这样想,那就算了,人活着可真没意思!看到张海潮一脸失落的样子,李娜娜笑了笑说,好吧,就相信你一次,那天我有心情了就打你手机,我也好久都没有看到海了!
李娜娜后来还真打了张海潮的电话,两个人去了海边。他们认识也算挺久了,彼此聊过不少话题,倒还没单独出来过。出来的感觉是好的,一男一女在海边的感觉也是好的,那种好,似乎是大海能够使人的身心放松,使人愿意张开怀抱去抱一抱什么,或放松心情地去爱上什么。从沙滩走向礁石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是张海潮担心李娜娜会掉到海水里去,也可能是想借机牵她的手。手与手接触的时候,李娜娜感到有股电流通到了自己心里。那使她有些难过,因为她也想要去爱上一个人,可没有谁可以确定能使她爱上,使她幸福快乐地生活,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和忧愁。她很快有些尴尬了,因为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那样被他牵着不好,于是此她把手抽了回来。张海潮望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张海潮以前也不是没看过她,可在室外的阳光里又很是不同。李娜娜的眼睛是双眼皮,大大的,笑的时嘴角处还有一对小酒窝。张海潮喜欢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儿像电影明星许晴。他在一块大大的礁石上坐了下来,又去看海,看着海浪哗哗啦啦扑过来。有些浪花飞浅在他的腿上了,他侧脸对李娜娜说,你出坐下来,坐在我身边吧。李娜娜也坐了下来。张海潮说,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和我爱的那个人就曾经坐在这儿,那种感觉真他妈的好美,美得令我终生难忘。那时我们山盟海誓,可谁能想到她会提出分手,仅仅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一点!可以说,我现在对这个世界和人类都有一种不信任感。不过你还年轻,你还是要学着去相信别人,你知道吗,信任可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可以使人在社会上取得成功。李娜娜认真地点了点头。张海潮又说,说实在的,你真的是挺不错的!我挺喜欢你,正是你这样学历不高的女孩子才更让人信任一些,那些越有文化的,通常也就越聪明,越现实,越让人信不过。
两个人感受到海的博大,心情都很好。张海潮想要在海边住上一晚,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夜里听听海的声音,可以聊得更深入一些。李娜娜那时有些爱上了张海潮的感觉,虽然不太适合跟他在外面过夜,可又不太想拒绝。她想到了变化了的,给人当情人的母亲,当时觉得,人活着,该怎么活呢?就跟着感觉走吧,还能怎么样呢?她也想尝试,想换一个思路,因此并没有拒绝。她甚至想,他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他要她,就给他算了!可是,开了房,人走进房间时,两个人都感到有些怪怪的了,似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难言了。李娜娜首先是感到有了些紧张,也有了些不好意思。张海潮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好像是把李娜娜给骗到了房间里,要对她图谋不轨。事实上他倒也真正没有想把李娜娜怎么样,他不过是想要海边住上一晚,想感受到人与人彼此信任的那种美好。不过,最终两人还是拥抱了,亲吻了。可能他们觉得那样会更好一些。只是张海潮总不亲李娜娜的嘴唇,李娜娜觉得奇怪。张海潮说,我不能亲你的嘴唇,虽然我也想,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有乙肝,怕传染给你。李娜娜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得肝癌死的,心里一震,说,你真是个好人。张海潮说,我不好,我还是有欲望的。李娜娜说,你就是个好人,你和别人不一样。张海潮说,那好吧,我就做个好人,今天晚上我们就都做个好人,谁也别对谁动心。李娜娜说,当初你的那个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担心你有乙肝才离开了你呢?张海潮说,不是的,我是去年报社集体体检的时候才查出来的,以前体检的时候并没有。在外面吃饭真是不安全的,我现在都不太敢在外面吃饭了,那些饭店也真是没有责任心,有些碗筷是不消毒的。现在人们一心想着赚钱,谁肯对谁负责任啊?我是对人类越来越失望了,我希望回到古代。李娜娜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乙肝,我爸爸去世后我也想过去查一查,可当时为我爸看病花光了钱,没有那样的闲钱。后来有钱了,也忘了这回事。张海潮说,找个时间查一下吧。其实我的还不算严重,只是被感染了而已,医生说还是可以好起来的。
两个人聊天聊到深夜,都还没有睡意。窗外是海浪的声音,有近的,有远的,使人的心安静得想要爱着点什么。张海潮说,娜娜,要不考虑一下,做我的情人吧!李娜娜不吭声。张海潮又说,我发现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这世上不是有很多相爱的人并没有结婚吗?你想一想这个,为什么不能当我的情人呢?李娜娜依旧不吭声。张海潮说,你可以先不答应,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觉得吧,你和我在一起或许会学到不少东西。你现在还年轻,将来变得成熟的时候,到时再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也不向那个人收学费。李娜娜笑着说,你可真无耻。张海潮没有笑,他说,我是不想结婚了的,也不想要孩子,要不然你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李娜娜不吭声。张海潮说,我这么一想也就说了,你也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李娜娜说,你知道吗,原来我妈也在我上班的地方上班,说不定你还找她按过。现在她被一个男人包了,最初我是反对的,我觉得那样不好,可是现在我想通了。张海潮说,怎么想通的?李娜娜说,人人都需要活得幸福一点儿吧,我爸走了以后,我妈也不能总是一个人过吧,她也需要一个男人。张海潮说,你那么想就对了。但人不一样的,你倒是可以去谈恋爱,找一个想结婚的男人,和他过正常的生活。李娜娜说,我是想,可是我做的工作又能让我找什么样的人呢?来洗脚的男人,谁会愿意娶我呢?倒是想找情人的很多。张海潮说,真是抱歉,我不该对你那样说,但那又是我的真心话——虽然我厌世,有时坏情绪一来简直想要自杀,可我也是需要有个女人的。有些女人可以用钱来获得,但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我有感觉的,能对我产生感情的——可我又不想结婚,所以我的存在是个悖论。我现在是对自己也挺失望的,例如我感到人类是在相互损害,为了自己的生存与发展破坏了大家共有的生存环境,好像不需要未来似的。现在的空气和水都不好了,人活得越来越不幸福,而我也为此做不了什么,我能做什么呢?我不想结婚生孩子,也是因为对人类的未来没有信心了。李娜娜说,不过我还是想要结婚,想要有个孩子,孩子多么可爱啊。张海潮说,你可以那样想,那很正常,也许将来人类有办法拯救地球,拯救自己。李娜娜说,嗳,其实你人挺好的,因为你还能想人类,想将来那些大问题。我没文化,我知道不配你。张海潮说,不是你不配,是我不想结婚,不想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建立一个家庭,但你却想,我们没有想到一块儿去,那是没办法的!
不过那天晚上两个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仿佛夜晚使人的思想和情感沉淀,使人的灵魂孤独得想要拥抱和融入另一个。在做的时候两个人没有亲吻,也用了宾馆里的套套,做完那件事之后李娜娜用手摸着自己滑溜溜的皮肤,又去摸张海潮的,也是滑溜溜的,像是摸在了丝绸上。李娜娜还是第一次和男人在一起。她的下身感到有些痛,可内心里却是被幸福充盈着,因此忍不住哭了。她说,我要嫁给你。张海潮说,别,你别这么说好吗,我说过的,我不想结婚,真的不想。李娜娜说,你记住,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如果我说谎,就让我不得好死。张海潮说,我不是第一次了,我有过几个女人。李娜娜说,我不在乎。张海潮说,我可以保证,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以后我们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你看行吗?李娜娜沉默了,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张海潮扳了扳,她没动。张海潮说,看吧,将来也许我会改变想法,看吧。
李娜娜还是成了张海潮的女人,张海潮就再也没有去洗脚和按摩了。他把那些平时每月消费的钱,有一千多块吧,要给李娜娜。李娜娜摇头不收。张海潮说,你是嫌少吗?我并不是包养你。我不是大老板,也并没有多少钱,是包不起的。我们在一起是相互喜欢,你能明白吗?李娜娜说,我明白,但我不能要你的钱。要了你的钱,我就真的成为被你包养的女人了。张海潮点点头说,好吧。
李娜娜的母亲知道了张海潮的存在,是李娜娜告诉的,她说,我爱上了一个人,没有办法,真的是爱上了。母亲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大,有钱吗?李娜娜说,比我大个七八岁吧,是在报社工作的,是个大学生,有车有房,可能钱没有多少。母亲说,条件还不错,是好事啊。李娜娜说,可是他不想结婚。母亲说,他不想结婚你跟着他鬼混干什么?你傻了啊?李娜娜说,我爱上了他,没办法。母亲说,他给你钱吗?李娜娜说,他要给我,但我不能要,要了不就成了被他包养了吗?母亲说,你可真傻,你要是再继续傻下去,就别当我的女儿了。你一定要听妈的,要不他愿意和你结婚,要不你就要他的钱。人该有几年的青春啊,如果不好好利用,将来怎么在城市里生活下去?李娜娜说,他就是给钱,也给不了多少。母亲说,那就离开他,找个愿意给你多出钱的人。李娜娜说,那样的人我自己又喜欢不来。母亲说,你就傻吧,这年头感情能当饭吃吗?李娜娜说,我想给他生个孩子,如果他不要的话我就自己养。母亲把手扬到头顶说,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看你是傻得没边了!李娜娜说,妈,你打吧,你打。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打她,她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说,是我贱好吧,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
张海潮带着李娜娜去体检,李娜娜是健康的,只是容易感染上乙肝,不过打了乙肝疫苗也就没有什么事了。半年后,李娜娜怀上了张海潮的孩子,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李娜娜不承认是有意的,张海潮却觉得她是有意的,想让她打掉。李娜娜不同意,坚持要生下来。李娜娜说,你不想结婚,我们可以永远不结婚。我就当单亲妈妈还不行吗?这个城市中有多少个单亲家庭啊,也不多我一个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出些钱养着这个孩子,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用管。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可以跟你的姓,也可以跟我的。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承认是孩子的爸爸。张海潮痛苦地用手抓着头发说,你说得真是太轻松了,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李娜娜看着张海潮笑了一下说,你也不用紧张,更不必要去为这件事痛苦,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我从你这儿借了一颗种子。张海潮哭笑不得地说,你可真是会想啊,你这是绑架了我,改变了我既有的生活你明白吗?李娜娜说,我没有办法,我爱你,就是想要和你生一个孩子。张海潮说,你明明知道我这个人心软,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不负责任,所以你才这么做。我将来是打算要自杀的,等我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真的说不定就会去死,可是你,你却又给了我一个不能去死的理由。李娜娜笑着说,那我更要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你死了还会有谁担心人类的未来呢?张海潮说,你还笑得出来,你真是要把我气疯了。李娜娜看着张海潮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又有些难过,难过了,泪就流出来了,她起身去抱住了他,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张海潮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着她抱着。
李娜娜爱着张海潮,那种爱却也会使她生出些抱怨来。她并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想结婚,有一个家庭,她还是认为他看不上自己学历低,从文化修养上配不上他。但张海潮从来不承认,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看不起她。他是个好人,一个消极的,情绪化的好人。虽然大着肚子的李娜娜使他感到莫明的烦躁不安,可他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怀情绪,想让李娜娜高兴一点儿。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张海潮觉得李娜娜不再适合继续上班了,就让他住在家里,还给他请了个保姆。许多产前的检查,他因为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接受李娜娜和孩子,因此也刻意回避了,只是由保姆陪伴着她去。张海潮说过要给李娜娜另租一套房子,因为她大着肚子在他的那个小区里活动,有些人便以为她是他的妻子了。可是李娜娜说,等生下了孩子我再换地方不行吗?张海潮说,那样不好。李娜娜说,我看你是怕了,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怕有个孩子?我看你是担心小区里的人把我当成你的老婆,你心里不舒服了吧。张海潮说,我是不想被动地去生活,你已经让我被动地在生活了,我讨厌那样的自己,你能明白吗?李娜娜说,你当初就不该老是找我洗脚,也不该带我去海边。带我去海边当天回来也好啊,可你又开了房,这一切都是你有预谋的,难道不是吗?!张海潮说,就算是,可是我并没有让你怀孕!李娜娜说,就是你!张海潮说,你不讲理!李娜娜哭泣了,她说,就是你,就是你,我就不讲理了!看到李娜娜哭了,张海潮的心里也难过,他觉得不该对她那么说话,不管怎么说,她怀着孩子呢。事实上,他那时虽说还没有接受李娜娜和孩子,可也对孩子有了期待,只是他在心里还没有正式接受要成为父亲的现实。那个现实在他的想象中会改变他过去的生活,同时也意味着他有了一个家,有了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使他不得不向种种现实协助,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可以自由地逃避了。不过他的犹豫不决,他的一切想法都随着一个孩子的来临而改变了。
李娜娜生的是个女孩。护士抱着孩子让在产房外面的张海潮看时,他的心突的一下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紧了。那新生的婴儿小脸红扑扑的,湿湿的头发黑黑的,小小的鼻子,淡淡的眉,细细的眼,看上去有些丑丑的,让他由衷的,分外的怜惜起来。他爱她,仿佛因为在她还没有出生时对她关心不够而责备自己,还流下了后悔的眼泪。在泪光中,那个小小的婴儿也如同一道光,照进了他阴暗的心室,使他产生了爱的勇气,愿意为她奉献全部的自己。那种爱的感觉是他从未曾想到过,也未曾体验过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那时他意识到李娜娜是伟大的,她不仅仅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还改变了他,使他对人生有了新的体验。后来他对躲在床上的李娜娜说,我们结婚吧!李娜娜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张海潮说,是真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爱你,我爱你们,我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我感到自己有力量了。是你改变了我。李娜娜的眼里渐渐有了泪,是高兴的泪,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张海潮的手,看着他被泪水润湿的眼睛说,瞧你那傻样儿。张海潮抹杀一把眼说,原谅我吧,以前我真的很傻,是个大傻瓜。现在我变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变。李娜娜点点头说,谢谢你,你能这么说,我的心里很高兴,很幸福。
张海潮请了假,一天几趟向医院送熬好的粥,做好的饭,送李娜娜和孩子所需要的东西。看着小小的女儿好奇地望着他,他的脸上满是甜得像蜜一样的笑。出院时他开着车,带着李娜娜和孩子回到了家里。他决定等李娜娜出了月子就和她去民政局领结婚证,还打算把婚礼和孩子的百日酒宴一起办,可没想到的是孩子出了问题。孩子的皮肤在出生后不久就变成了黄褐色,越来越黄,而且肝脏部位变得肿大起来。因为痛,孩子总是哭闹个不休。医生通过检查,确定孩子得的是先天胆道闭锁,建议立马进行手术。张海潮和李娜娜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商量过后同意了手术。问题是手术过后却也没能使胆汁顺利排出,下一步还要进行同种异体原位肝移植。这意味着李娜娜或张海潮要捐出二百克的肝给女儿。张海潮那时愿意拿命去换回女儿的健康,更别说捐肝了,问题是他有乙肝,不适合捐给女儿。李娜娜做了检查,医生看着化验结果却说她有轻度的脂肪肝,需要在一个月内有个合格的肝,这样才有希望移植成功,不然的话孩子活不下来。医生还说,婴儿肝移植的难点是移植物体积的匹配,由于受体比较小,血管和胆道相当纤细,手术操作特别复杂。不过医学统计资料证明,活体肝移植术后的婴儿可以长期生存,可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生长发育。李娜娜问,我怎么才能有个合各的肝?医生说,跑肝,通过跑步减肥,有一个合格的肝。李娜娜捏了捏胳膊上的肉说,可我也并不算胖啊,怎么就不合格了?医生说,很多人看着也不算胖,可还是有了轻度的脂肪肝,这与现在人的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的饮食不健康有关。如果你要为女儿捐肝,这就意味着你要在一个月之内减肥十公斤,有个正常的肝!
李娜娜决定为女儿捐肝,张海潮也需要在一个月之内把房子卖出去,凑够几十万的手术费。李娜娜的母亲因为生女儿的气,也因自己做的事不光彩,不太有理由见女儿,便一直没有再联系。得知李娜娜要为孩子进行肝移植的时候,她忍不住了,找女儿谈了一次话。母亲说,你想好了吗?李娜娜坚地定说,我想好了。母亲说,你真傻啊,你那么年轻,到时可以再要啊,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呢?再说手术也不一定能成功的啊,那样的孩子就是一时救活了,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问题啊!李娜娜说,我就是死,也要救她,因为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命!母亲说,当初你爸那样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坚决!李娜娜说,那时我不懂事,如果换成现在,我就是死也会去救爸爸!再说医生也说了,捐肝不会危极生命的,肝是可以再生的。母亲说,你要捐也可以,你们得先把结婚证领了。你这样算什么啊,不清不楚的!李娜娜点点头说,现在他愿意和我结婚了,也愿意接受孩子了。妈,你知道什么叫爱吗?母亲想了想说,我和你爸当年也是自由恋爱的,怎么不知道?!李娜娜说,你爱那个男人吗?母亲说,我这辈子已经爱过了,我不指望再能够爱一次了。他就像我的一个朋友似的,虽然我们在一起不合法,也不道德,但我们像个朋友似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娜娜说,妈,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你想清楚了就好,我做为女儿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能活得开心。母亲说,我会好好的,放心吧。
李娜娜和张海潮去民政局补领了结婚证,张海潮又托关系找人帮忙补办了孩了的出生证明,也落下了户口。张海潮的房子不远处有个公园,在公园内转一圈约有三公里。时值深秋,南方的天气倒也不是太冷,李娜娜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小跑着来到了公园。她是个平时不太爱运动的人,身上多长了些肉。又因为刚生了孩子,还没恢复元气,因此在公园里跑了还不到半圈,双腿已沉重得迈不成步子了。她用手摸着膝盖喘气,抬起头时又感到头昏脑胀。想到女儿,她深吸几口气,便又开始跑了。跑了一段时间,小腿酸涩得如同灌了铅,大腿沉重得如同注了水银。她的气也不顺了,只好放慢脚步。放慢也跑不动了,只好又停下来。她坐在了公园的排椅上又想起女儿,女儿的身体痛疼,嗓子都快哭不出声了,只是张着嘴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想到女儿,她的心像刀扎一样,疼,一想到女儿,她的心里难过,泪也涌出来了。女儿那样小,她愿意为女儿去受那样的罪,可是她办不到。她用手撑起山一样重的身体,又一次站了起来,拖着腿继续向前跑。
第一天的早上和黄昏,李娜娜各跑了一次,一次五圈。加起来一共十圈,约有三十公里。第二天,第三天,一天比一天跑得艰难。最初在跑动时李娜娜总是能感到身上的肉在颤动着,似乎肉在和她闹着玩,在嘲笑她。一个周之后她感到身上的肉结实了许多,再跑时也轻松了一些。她的大腿和小腿,还有腰部虽说仍然有些紧紧巴巴的痛,可那种痛是能够接受的了。她也感到身体也变得轻了不少,几乎可以不用休息就能坚持着跑上多半圈了。为了分散跑步的痛苦,她让自己去欣赏公园里的花草树木。跑动时眼角的风景徐徐向身后倒退着,仿佛把她在向前推。一段时间后她又把目光放远,双手弯曲在胸前,紧紧攥着,想象那是两个鼓槌,在击打着空气,发出咚咚声响,催着她不断地迈动着步伐。脚步声从柏油路上传到耳中,啪啪有声音,也响在心里。多数时候,她是盯着地面,一味地迈着脚步,什么也不想。在第三个周后,她的体重少了九公斤,那是激动人心的成绩。张海潮高兴地把她抱了起来,眼睛汪出泪花。那时的张海潮整天和保姆一起陪护着女儿,也瘦了下来,眼圈黑了,脸色暗淡得像黄昏。那个过程中,房产中介的人带人来看房子,也相中了,却只愿意出价八十六万。张海潮本来是挂的是一百万,那已是自降了价格。不过他不想耽误,还是同意了。在第四个周,李娜娜跑得更久、更快了,不用休息差不多就能跑上两圈六公里了。那时的她有些喜欢上了跑步,在跑动时她能感到身体在发生着变化,而变化后的身体也越来越契合着她的灵魂似的,使她意识到灵魂的存在。她的灵魂就在她跑动时和她一起越穿时空,去邂逅另一个自己。在第四周快要结束时,她试着围着公园跑了三圈,那将近十公里的奔跑,使她感到越超了过去的自己,感到自己变得强大了。体重轻了近十一公斤,她能明显感到皮肤下面是滑溜溜的肌肉,而不是软乎乎的肥肉了。当她怀着不安的心情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肝可以了时,她激动地流下了了高兴的泪水。张海潮也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激动地哭了。那时他也发生了变化,他感到自己李娜娜,他们和孩子成为了不可分割的整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永远和她在一起生活下去。
在做手术的时候,张海潮时时刻刻在心里祈祷着,那时他感到自己的命就在手术室里,医生正在给他的心正进行一场大手术。如果他的爱不够强,心不够真诚的话,手术就会失败。他提醒着自己,要爱,要相信,要坚定。李娜娜的母亲也来了,她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又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也在心里为女儿和孩子祈祷。时间一分一钞过去,在他们的心里显得是那样慢长,那时他们宁愿时间慢下来,再慢下来,能够使神奇的医生起死回生,能够把手术做得顺顺当当。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和护士疲惫地推着李娜娜和孩子走了出来。张海潮和李娜娜的母亲急忙走了过去。医生对他们点点头说,手术是顺利的,在医院里再观察一段时间,做一些检查,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张海潮和李娜娜的母亲一起和护士把李娜娜和孩子送到了住院部的病房,他们的心里仍然不敢放弃暗自的祈祷。后来李娜娜出院后,母亲对她说,我是许了愿的,如果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就和那个男的分手。即使在一起,我也不再要他的钱了。李娜娜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了握母亲的手,对她笑了。
出院时,张海潮开着车带着李娜娜和孩子,和李娜娜的母亲到了一个新的小区,走进了一个新租来的房子里里。房子是二室一厅,比原来的公寓还要大一些。张海潮对李娜娜说,你和女儿现在就是我的命,你们比我的命都重要。经历了这样的一件人生中的大事,我感到自己真的是经历了一次灵魂的洗礼。李娜娜用手握住他的手说,其实你还是你,我早就看好了你,你是个好人,跟着好人总是没有错的,就是死也没有错。张海潮说,我不许你以后提死这个字。李娜娜的母亲在旁边也说,就是,就是,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说完,李娜娜的母亲去了另一个屋去整理东西。张海潮俯下身来,亲了亲李娜娜的额头。李娜娜说,我爱你们,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们,这种感觉真好啊!我还是应该谢谢你的,真的,我很幸运,不管怎么样,我没有看走眼!我现在爱你和孩子也胜过了爱我自己,这是真的,你知道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张海潮郑重地点点头,看着她说,你看你,瘦得都不像你了,我还是喜欢以前胖乎乎的你。李娜娜说,你也瘦了啊,你看你都快没人形了。你不用老是对我笑,你也可以哭的,甚至也可以发脾气,我知道你的笑是装的,多难受啊!张海潮摇着头说,我没有,真的没有,现在我的笑是真的,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其实,幸运的是我,以前是我错了,你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爱有时是需要通过一些事才能激发出来,经过这件事我发现我原来还有爱的能力。李娜娜笑着说,你就傻吧,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大习惯!张海潮说,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李娜娜说,我觉得肝脏那儿空了一块儿,有点轻,可也有点重的样子,可能是割掉的地方还没有长出来,长出来就好了。张海潮说,哪儿有那么快的?放心吧,会长出来的,会好起来的,我对你有信心。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跑步,我们要有棒棒的身体,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咱们的女儿。李娜娜点点头。
李娜娜的母亲果真和那位有钱的男人提出了分手,她对他说了女儿的事,男人也表示理解,却要给她一笔钱。李娜娜的母亲说,你已经给过我很多了,那些我就不退回去了,本来也应该退回去的,但我人穷志短,就不退了。不过你再给的我也不能再要了,好好的和你的妻子过生活吧,你去爱她,关心她的时候,也许就能从她那儿找回你们原来的感情。男人点点头说,谢谢你能这么说,我试试吧。李娜娜的母亲说,对不起了,我向神许了愿,我得做到。男人又点点头说,我理解,我理解。
李娜娜的母亲给李娜娜带孩子,做家务。半年后李娜娜找了一份在超市的工作,去上班了。李娜娜的妹妹李丽丽大学毕业后,张海潮帮她介绍到了报社,去了报社实习,后来也在报社留了下来。从母亲那儿知道姐姐和姐夫的一些事之后,李丽丽和李娜娜逛街的时候说,姐,你真是找了一个好男人,我真心为你高兴。李娜娜说,每个男人都会有些问题,但我们还是要看他是不是个善良的人,是不是个好人。李丽丽说,姐,你也是个好人,所以你配得上这样的男人。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李娜娜说,你是说我的肝吧?有时还会有一些隐隐的胀,我想可能是在生长吧,也许长得差不多了。说完她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明亮的,蓝色的天空,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李丽丽也站在原地看着天说,真好啊,我真希望爸爸能看到我们。李娜娜点了点头,心里又有了一些难过,因为忙着孩子和工作的事,她很长时间没有想起爸爸了。
作者简介:
徐东,山东人。
曾就读于陕西师范大学,深圳大学研究生班,鲁迅文学院第27届作家编辑高研班。
曾在《青年文学》《长篇小说选刊》《打工文学》周刊等做编辑。
《羊台山》杂志编辑,民刊《我门》及《纯粹》主编。
作品散见《诗刊》《长江文艺》《大家》《山花》《作家》《中国作家》《青年文学》《山东文学》《湖南文学》《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散文选刊》等。
出版有小说集有《欧珠的远方》《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长篇小说《变虎记》《我们》《欢乐颂》《旧爱与回忆》等。
曾获新浪最佳短篇小说奖、首届全国鲲鹏文学奖、全国青年散文奖,第五届深圳青年文学奖,东亚文都小说奖,深圳网络文学拉力赛小说奖等。
中国作协会员,深圳市作协理事。
现居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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