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老师随笔:脊梁
脊梁
文/杨连
节令已过寒露,寒露百草枯。塞外的田野里,谷、黍、莜麦大田作物都已收割。摘去棒子的玉米和剪去葵饼的葵花杆密集地耸立在田野中。田埂和村子周边的杨柳榆树,绿中泛黄,枯叶在秋风中飘摇,落在树下,风又卷到房前屋后,道边,田埂。夜里,露水将它们冻合在一起,虽然白昼的阳光融化了薄薄的冰层,但浅浅的水把它们粘合,越集越厚,颜色由黄变褐,变黑。等待着霜降的冰冻,乃至明春的再溶解,一直到腐败变为酥松的腐叶土,从而回归了自然,回归了大地——“叶落归根”。作为生命另一种载体的人说来,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秋高气爽的清晨,秋雨绵绵的午后,夕阳西下的火烧云中,我不时走出小城,在广阔的田地里徘徊,思索着。
外孫女週曰又耒到我们身边。饭桌上她诙谐的说:“姥姥淹制的酸辣白真好吃,今年给我们再多作些吧”。看着她那幼稚、渴望的眼神,我幸喜地回答:“姥爷明早就买白萝卜”。週一清早,我放弃了晨练。看看手机,时间正好五点三十分,匆匆穿戴整洁下楼。向不足一里的农贸市场赶去。天色灰朦朦,东边楼宇间漏出的天边,晨曦初露。对面走过的人还看不清眉眼。骑电车的中学生不间断地向东河湾的一中湧去。夾杂着从一中小区出耒骑电动车、开小汽车的老师们。还有穿着棉衣缩着肩,站在公交车牌下的农民工,嘴角的香烟闪着红亮的火......伏盖棉被的四轮车、三轮车向农贸市场驰去。我推着超市购物贈送的购物车走在显得空旷的柏油马路上,边走边想,这个钟点活动在小城中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三种罢了。
進入农贸高低不平的市场,人声噪杂。市场内的蔬菜,肉食,豆制品,粉条,调味品,馒头店,商店内灯光闪烁,城内的各类小商販和去往农村乡镇的流动售货车主,争先抢购着各样商品。穿过纷沓的商铺区,市场内东西走向的通道上,东园,潘家圪塔,北东园及大同县靠近小城的堡子湾,新荣区的农家车,三轮机动车,三轮人力车,将道路塞的满满地。卸在地上的筐装西红柿,黄爪,菜花,生菜,韮菜,香菜,不规則的摆在路上,装满园仔菜,青菜,白萝卜,土豆,大葱的车,停在稍远的路尽端。天开始放亮,购物高潮还在持续。我边走边看,寻找我需要的白萝卜。穿着棉大衣,迷彩棉服,各式各样羽绒服,防寒服的农民,或站,或蹲,坐着的,等待买主的到来。棉衣上的泥汚,菜渍,油汚,使又硬又厚的棉衣象古代兵勇的盔甲。沾满汗水和泥土的脸煩,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浑浊而无神。疲敗的身躯显出是那么的苍老与懦怯。我穿行在各种车辆结成的网中,终于找到我要买的东西。粗壮的萝卜又白又长,底部的叶片嫩绿且挺直。我问,多钱一斤,答3毛5,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又大又长的一个萝卜,对着我,又象对周围川流不息的买菜人说,昨天下午刚起的,绝对水灵,细嫩。旁边一女人插话说,行情是3毛,菜主人说,一文钱,一文货。在他们谈话中间,我走到周围卖萝卜的车旁观看。他的萝卜粗大,皮色雪白,确是上等。于是我决定买他的菜。听到我要买,他略显慌乱地掀开盖在菜上的棉被,露出又绿又脆的萝卜底叶。我捡白而圆大的萝卜从堆中选出。放在电子秤上。他那粗糙,关节粗大的手,笨拙的点着电子秤按扭,在不太光亮的晨曦中反复细看电子秤表上的重量和价格。我把十四元钱交到他手上,他用粗大的手指一张一张的点过,并把唯一一张十元的币反复搓摸,对着天空看币面的水印,直到觉得无误时,才细心地放在一起,另一只手,从貼身的内衣上口袋,取出薄薄的一泴钱币,合迭在一起,又小心翼翼地装入口袋。我静静站在车旁,看着他收钱时的动作。心中默默地计算,估计车上的萝卜总共不到四百斤。折算下耒可卖人民币也就一百四十元左右。我看着他稍显佝偻的脊梁,又去遮盖菜上的棉被。我凝視着,回过神来推着购物车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站在市场门旁,進進出出的人和车熙熙攘攘。买完自己产品的农人,脸上含着浅浅的微笑向各处渐渐地散去。但菜农那佝偻的脊梁却在我的脑海里定格,久久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杨连,丰镇一中老师,教书育人数十载,桃李满天下。如今退休赋闲在家,喜欢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