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2•笼中鸟——“他们”也在路上

《人间世2》第六集《笼中鸟》，共53分30秒，直到32分10秒，我才写下这一行字。整整看了四遍，才潦草成文。

我不知道我为何语塞。如果说前五集主要表现了人们面对明确或不明确的器质性病变时的无奈和苍凉，那么这一集则展现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世界。我们可以用仪器评价身体某个部位的病变程度，但是很难用测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人这一辈子最难做到的就是钻到另一个人心里去听听他在想什么。

在多数人眼中，“精神病”是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甚至不如得癌症说得出口，人们对它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是误解。

摄制组在这一集要说的话很多很多，从剪辑上就能看出来。在这里，许多患者把自己比作笼中的小鸟，渴望正常人的生活，把医护人员比作猎人，是他们让自己失去了自由。护士觉得这个患者的想法有点偏激，和他争执谁是猎人谁是狂兽。在我看来，这位患者自认略有偏激的写作没有什么问题，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本能，他觉得医护人员像猎人害得他失去了自由，但也肯定了他们的帮助。

其实，从医院设施和日常活动来看，这些人和坐牢没什么区别，统一的服装、冰冷的栅栏门、集体活动，坐牢有个明确的期限，而他们的未来似乎是未知的。有的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使我更加理解他们对自由的渴望，不少患者希望等待疾病好转就能回归家庭和社会，但是对一些人来说，这里将是他们人生的终点。

除了用镜头冷静地记录这个“神秘群体”的日常生活，还采用一对一的对话方式直接揭露这个群体的内心世界。他们在用力地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极度渴望爱和接纳，狭隘地说，得过病的人会更加注意身体健康，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对精神世界也会有更深的理解。仔细听听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自己、他人和世界，有些乍听起来好像没有逻辑可言，但很多时候他们说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如生命的意义、家庭的意义、工作的意义。

在社会正常生活的人未必是个“正常人”，有些人不自知而已。在精神病院，一切认知和行为都要严格地被考量，以此判断是否达到“正常人”的标准。从科学意义上，这是精确负责的，从情感上说，却是模糊的。

那么我们应当如何面对这个群体呢？我想就是爱与接纳。片中一个女生是大二法学学生，也是双向情感障碍患者，指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一类疾病。开始女生恳求来探视的父亲让自己出院，甚至撞墙表达强烈的情绪，父亲心里很自责没给孩子创造好的家庭环境导致她发病，却冷漠地表示要听医生的话。在一次次探视中，父亲放低姿态主动询问孩子的喜好与不满，孩子顺着表达自己对父母家庭的苦闷，有了爱和接纳，孩子渐渐地重拾信心，父女两个人的肢体互动也越来越多，互相表示爱和歉意，最后，孩子成功回归家庭、学校、社会。

其实我的无力感很重，片子一如既往地表现了人类面对疾病时的弱小。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精神病人，就像每个人都会得其他病一样。有些不幸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不少头发花白的患者想起自己的父母仍旧会露出孩子般的依恋和微笑，也会崩溃大哭，假如他们在成长中能多得到一点关心爱护，也许面对困难压力时就会多一点力量。

很多精神疾病病因不明，对于那些依然沉浸在过去某个时间的人来说，他们仍然无法找到回到现实的路，可是他们也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