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选征文.散文】薛明章||躺在墙角里的爱
题字:周振华(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题词:王剑冰(著名作家,《绝版的周庄》作者)
躺在墙角里的爱
文/薛明章
我恨父亲,因为他太偏心了。
我家兄弟姊妹多,我是老大,吃的喝的总是他们优先,父亲说,要想好,大让小,这是自古以来的硬道理。我就哭鼻子,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多大了,不嫌丑,都八岁了,该有个哥样。”我委屈的走出土屋,自个儿玩去了。
父亲干活回来了,看我在和小伙伴们弹珠子,长吼一声:“作业做了吗?”我吓的屁滚尿流往家跑,父亲看我马虎潦草的作业,抓过扫把就向我甩过来,幸亏他不是当兵的,扫把偏向我而落在墙角里,大概他不是真打,只是想吓唬吓唬我。父亲把作业本撕下,厉声说:“重做。做不好不吃饭。”我乖乖地趴在桌子上假装做起来,我磨磨唧唧大半天也没做几题,压根儿我就不会。那时,我有些叛逆,心想,你这样对我,我就不给你好好学习。有时瞎想,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那一次,我被罚了站,还挨了打,连饭也没给我吃,母亲讲好话,也没顶用。偷偷端饭给我,被父亲发现夺下了。母亲和父亲大吵一场。“那有你这样管孩子的,说道说道不就行了。”父亲争辩道:“你就护着吧!都是你养的好货,我不打 他不长记性。”我哭着鼻子空着肚子上学去了,母亲暗自落泪。
下课铃声响了,有同学告诉我父亲来了,我吓得滴尿尿醋,我没见父亲,顺着玻璃窗偷偷地看着父亲走了,班主任老师把两块热乎乎的烧饼塞给我说:“你父亲刚给你买的,说你清晨拔草回来迟了,没顾上吃饭,上学去了。”父亲给我留足了面子,我一边吃一边哭,直到烧饼吃完泪还没干。知子莫如父呀!那时,我还不懂啥叫感情,只知道有父母的孩子像块宝。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为父母争气。
爱玩是孩子们的天性,坚持了一段时间,成绩也上去了,父亲只要见我在看书学习,再苦再累的活也不叫我,对我也有了笑脸,他那知我以读书为掩护,在看小人书,玩变形金刚。有时怕我用脑过度,主动喊我出去玩会儿。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期末成绩下来了,我考的一塌糊涂,那一次,父亲真的动怒了,我被打的鼻青脸肿。同桌的吴梅看到了问我咋搞的,我说骑车摔的,她笑笑没答。
父亲虽然没有叫我辍学,可家里的大小活计都让我去干,担水劈柴,烧锅拔草,就连窑厂装砖坯也叫我去干,我累得腰酸背痛,饭也吃不下,也不知哭了多少次,母亲心疼的暗自落泪。晚饭后,父亲把我叫到他跟前问我:“是上学好,还是干活好。不好好上学,一辈子修理地球,恐怕连老婆都娶不上。”
逆境中走出的人倍感珍惜学习的重要性。我苦读寒窗,在校时别人玩,我不玩,窗外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同学们的游戏,高潮迭起,但丝毫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晚上,一盏煤油灯陪伴我到深夜,母亲一觉醒来看我还在苦读夜书,心疼地催我一遍又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考上了全省重点高中。
我们家离县城60多华里,交通不便,一天只有两趟去县城的长途汽车,还是路过车,大约8点左右,迟一步都赶不上,送我上学的那天,父亲起的特别早,把我所有要带的东西准备好,母亲张罗着早饭,总想让我多睡 一会儿,天刚麻麻亮,我们披星戴月走出了家门。父亲担着挑子一头是棉被衣服,一头是脸盆日用品和吃的,一群狗旺旺乱叫,把我们送出了村庄。天黑难走,乡下的土路磕磕绊绊,父亲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解放球鞋还不跟脚,露珠又打湿了鞋面,走起路来咯咯地响,就像青蛙叫。我们紧赶慢跑,过了渡口,快七点钟了,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要走十里路,慢一点都赶不上。父亲挑着担子,已经甩掉单衣,只穿着背心,脸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淌,迎面吹来的风,使他咳嗽不止,瘦小的身材举步维艰。担子从左肩挪到右肩,又从右肩挪到左肩,肩头开始红肿高大,只见他不时地用两手撑着挑子, 我要换他,执意不肯“走你的路,别管我。”,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其实像我这个年龄,应该是担当大任的人了,父亲还拿我当小孩子,恐怕我累着。我们一路上走着聊着,多数是教育我的话,什么要好好学习,不要想家,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啥都不用想,也不需要你想,要吃好,休息好,锻炼好,身体才是学习的本钱,不要乱花钱……等云云。到了等车的地点,我见父亲满身是汗,就像刚从浴池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汗,敞着怀,风吹的衣服上下摆动,怕他着凉,我就帮他擦汗披衣,他还不让:“我自己来。”
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有车,等车的人告诉我,去县城的车刚过去,只有等下午一点二十的车了,我问身边的人,现在几点,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十一点二十分”,足足还有两个小时,左等右等,身上的汗都干透了,一股风吹来,身上凉飕飕的。
秋天乡下的景色真美,到处是怡人的秋色,我没有一点儿心思去观赏,只盼着车子快点来。车子终于过来了,父亲帮我把东西搬到车上,车子都跑了多远,还在挥手高喊:“记住有事写信。”父亲一路风寒,回去就病了,一连好几天发高烧,我知道后,又心疼,又后悔,知道父亲身体不好,还让他送我,太不懂事了。我又一次发狠一定要好好学习,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高一第一学期,我的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年级第五,老师鼓励我,只要这个成绩一直保持下去,上大学没问题,搞不好,还可以上个不错的本科。
我一个农村娃,那见过城市花花绿绿的世界,班里不少同学都是县城的,吃商品粮,尤其是我的同桌是县太爷的儿子,他们整天拉我出去看电影,下棋、捣球,起先,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坚持不去,后来,经不住他们的软缠硬磨,考虑同学关系,顺便去了几趟,谁知越去越有瘾,这和吸大烟没什么差别,我也想克制,“这不行,”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城里人,学不学习,都有出路,我只能走学习这条路,再找我,我就拒绝,可他们一来,我又不好意思,爱着面子,就这样拉锯似得,我的学习一落千丈,玩得使我没一点儿心思去学习,后来就一点也学不进去了。
放暑假时,天很热,大中午的,别人都在家休息了,可父亲还去粮站干杂活。我看见父亲赤着背,穿着一个短裤头,在毒辣的太阳下扛包子,一麻袋粮食足有200多斤,父亲腰弓成180度,身上的汗如雨淋,豆大的汗珠在黝黑的脸上、脊背上滚落,父亲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特别是上跳板时,喘着粗气,头更低,屁股撅的更高,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就会摔得腿断腰拧,我看到这一切,后悔莫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不珍惜,咋能对得起父母,决计痛改前非,拿着父亲带着体温的血汗钱,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刚开学不几天,规规矩矩的学习,谁找也不去了,大约不到一个月,吃不住他们的挖苦,吃不住诱惑,老毛病又犯了,不分时候的玩,终于把自己玩掉队了,厌倦了学习,习惯了灯红酒绿,公子哥的生活,没钱就借,他们也乐意借给。老师曾找过我劝说:“你跟他们不一样,唯有学习才有出路”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由于陷的太深不能自拔,想学也跟不上,只能破罐子破摔,到了高三,成绩进入了低谷,几乎是倒数,父母哪里知道,他们还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要钱就给,要衣就送。
他连自己的病都不舍得花一分钱,只知道拼命挣钱,想的还是我今后有出息。乡下进入腊月就闲了,忙了一年的人们忙着赶年集,办年货,而父亲一天也闲不住,空闲就去码头装卸黄沙水泥石子,隆冬腊月,天寒地冻,父亲只穿着单衣,不是拉车,就是扛包,手脸冻成疤,裂开多深的口子,碰一下都钻心的疼,河里结着冰,有时还要赤脚站在水里传卸货物,看到这一切,我感到确实对不起他老人家,辜负了父母的希望。
在家下决心,到了学校又变成了老油条,一切照旧。一天我在寝室里,有同学喊我说:“外面有个瘦老头找我”我一看是父亲,“天下着大雨,你咋来了”“你妈说你病了,天渐渐冷了,让我来看看你”父亲背着一床棉被:“这是你妈给你套的新棉花”父亲的头发滴着水,衣服也湿 了不少,被子用一块塑料薄膜包着,这回我真的看清了,父亲老了,苍老的不成样子。40多岁的父亲,看上去有60多岁,父亲满脸的老皮,皱巴巴的,白发又添了不少,一双粗糙的手裂着口子,明显消瘦,精神也不如从前,不时的咳嗽着,一声一声地搅乱了我的心,我让他进去坐坐,给他换件衣服,帮他找个旅馆住下。”“我你别管,快上课去吧,我这就走”父亲摆着手,站在廊檐下,直到我的背影消失。
作者简介:薛明章,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家协会会员,阜阳市颍东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曾在《安徽法制报》、《江淮晨报》、《江淮时报》、《新安晚报》、《安徽工人报》、《安徽工运》杂志、《工商导报》、《工商文汇报》、《安徽日报》、《阜阳日报》、《颍州晚报》、《城市周报》、《市场报》、《七月风》、《党风廉政》、《参花》、《雨花》、《文学巷》、《未来》、《作家文学》《短篇小说》、《西部散文》、《青年文学》、《清颍》、《党建》、《安徽工商》、《中国工商》、《中国老年报》《家乡文学》、《百姓文学》《齐鲁文学》《作家文学》、《西部原创散文》《三秦文学》、《江淮文学》、《沮河文艺》、《枣阳文学》、《当代写作》、《月亮荡》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近400余篇,著有散文集《乡村心语》、长篇小说《柳河湾的笑声》、故事《罚款》获重庆市廉政故事大赛二等奖,阜阳市文学艺术表彰三等奖,小说《短信》获“文化杯”全国短篇小说优秀奖,《三叔》获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我与祁眉红茶有不解之缘》获祁眉杯全国征文大赛入围奖、《乡下年集》获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散文《乡间图书馆》被《文苑(西部散文)》2014年第八期收录,《30年前的叮嘱》入选《中国时代文艺名家代表作典籍》。中篇小说《跟踪》获海峡两岸新媒体原创文学大赛终审入围100百名,被中国出版集团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目前已纳入影视计划。中篇小说《夜梦惊魂》获第四届海峡两岸新媒体原创文学大赛入围并进入100名终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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