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61）博弈与平衡

读通鉴（61）博弈与平衡

注：人都认为自己牛逼，不服这个，看不起那个，我听说过很多项目要超过马云的，创业的人还只有几个毛人就把自己想像得牛逼闪闪的。所以陈豨、韩信、彭越、英布等等，大都如此。

十一年（乙巳，公元前196年）

冬，皇上在邯郸。陈豨的大将侯敞带万余人游行，王黄将骑千余驻军曲逆，张春将卒万余人渡河攻聊城；汉将军郭蒙与齐将攻击，大破张春。太尉周勃转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不下，攻残之。赵利守东垣，皇帝攻拔之，更命名为真定。皇帝购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绑来献给皇帝。于是陈豨军遂败。

注：造反的成本非常高，不仅要防着自己要反叛的那一方，还要防着自己的部属，因为他们只要投降就能得到巨大利益，这个时候部属就会选择投降。博弈论说，人都是自私的，只要这个人理智，他就会选择利益最大化的那个策略。刘邦很懂博弈论，这其实是多方博弈，双方要做的不仅是对手戏，还包括领导与部属的博弈，部属之间的博弈。我们搞公司，不仅面对对手，还要面对自己内部的员工，员工如果都想利益最大化，他们就会早早下班，没事找老板谈条件，要求涨工资，而老板的角度，就是员工都天天加班，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然而工资却不高。

淮阴侯韩信称病，不跟从皇上击陈豨，背地里派人至陈豨所，与陈豨通谋。韩信计划与家臣乘夜诈皇帝诏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击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陈豨处使者还报。韩信有一舍人得罪于韩信，韩信将其囚住，欲杀。春，正月，舍人的弟弟上书，告韩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计划召韩信，又恐其傥不就；于是与相国萧何讨论，萧何假装令人说是从前线皇上处回来，言称陈豨已抓获，已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萧何绐韩信说："虽有疾病，强入祝贺。"

韩信入宫，吕后命武士缚韩信，斩之长乐宫钟室。韩信被斩前，说："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一女子所诈，岂非天意！"遂夷韩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韩信首建大策，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距蒯彻之说，迎高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陷悖逆。夫以卢绾里閈旧恩，犹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请；岂非高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高祖用诈谋禽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取之也。始，汉与楚相距荥阳，灭齐，不还报而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高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信复何恃哉！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注：司马光说得好，韩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就是说你一个打工的，不好好打工，而是总想着让老板给你加工资，不加工资就翻脸，总要老板善待人才，自己却不按人才的标准行事。

其实刘邦和韩信就是我们常见的老板和部属的多次博弈，第一次韩信投奔刘邦，韩信出的是善意，加5分，刘邦出的是恶意加1分，后来韩信逃走，出恶意牌，得1分，刘邦经萧何劝说出善牌，加5分，这个阶段两人分数相等。这之后，刘邦出的牌大多是善意，第一次韩信带兵灭赵，韩信出牌是善意，刘邦也是善意，刘邦败了之后夺韩信兵，这算是一次试探。这时双方都得3分，韩信攻齐国，刘邦没有要他停止，这时还是各得3分，到韩信要立齐王，韩信得5分，刘邦得1分，再到韩信不愿意带兵参与刘邦与项羽的决战，韩信再次得5分，刘邦得1分，之后刘邦夺其军，刘邦得5分，韩信得1分，韩信在楚国收留项羽大将，韩信得5分，刘邦得1分。刘邦按陈平计将韩信绑了，刘邦得5分，韩信得1分，这个阶段，双方都出的恶意分。这之后，就剩下恶意了，樊哙善意结交韩信，其实也是刘邦的意思，韩信却出一张恶意牌。吕后杀韩信，是不得以而为之。

博弈论有一人著名的结论，就是当一个参与者一直出善意牌，除非他让人觉得自己很傻，否则他一定第一个出局，而一个人一直出恶意的牌，出局也是迟早的事，项羽就是这样的人。而一报还一报的出法是最理智最优的，不管怎么样，最初都是善意，当对方出恶意牌，下一轮必出报复，一旦对方出了善意牌，马上改成善意，这种策略在多轮后就是最优。

也就是说，博弈论核心在于不争取最优选项，也不总是拿最差的选项。总是善意牌，就是李鸿章，不会被对手尊重，反而会觉得你无能软弱是东亚病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个选项才是最优选项。

老板和部属其实是一样的，老板从创业第一天起就不要想最优选项，而是要先出善意牌，你要先站在员工的角度考虑，想办法提升公司的竞争力，帮员工提升收入，但是员工如果因此一直争取自己的最优选项，你就要果断停止输送利益。员工也是一样，大家都拿三分，这就是最优的平衡点，员工也不能总想着拿5分。

司马光认为韩信本应有周公召公这个文治武功，可惜最后心态不对一切白费！

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

皇上返还洛阳，听说了淮阴侯韩信已死，且喜且怜之；问吕后说："韩信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吕后说："韩信言恨不用蒯彻计。"

皇上说："是齐地辩士蒯彻也。"马上直诏齐国捕蒯彻。蒯彻至都城，皇上说："你为何教淮阴侯造反？"

蒯彻对答："当然，臣固然教韩信反汉。竖子不用臣之策，才会最终自夷于此；如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杀韩信！"

皇上怒道："烹之！"

蒯彻说："嗟乎！冤哉烹也！"

皇上说："若教韩信反，何冤？"

蒯彻对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盗跖之狗吠尧；尧不是不仁，狗固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烹之邪？"

皇上说："停了，放你。"

立皇子刘恒为代王，治都晋阳。（汉文帝）

大赦天下。

皇上出击陈豨，征兵于梁；梁王彭越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皇上怒，使人责让、梁王恐惧，欲自往谢罪。其将扈辄说："大王开始不往，见责让而往，往则为其所缚；不如遂发兵反汉。" 梁王彭越不听。梁太仆得罪梁王，逃亡奔走回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皇上使使抓捕梁王，梁王未能准备，于是被囚车送到洛阳。有司治罪说："反形已具，请论如法。"皇上赦彭越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安居于处故居昌邑。吕后许诺，与彭越一起向东到洛阳。

至洛阳，吕后白上说："彭王壮士，今徙之蜀国，此自遗患；不如直接诛杀。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皇上同意其奏。三月，夷彭越三族。枭彭越人头于洛阳，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

梁大夫栾布出使于齐，还，奏事彭越头下，祭祠而哭。吏捕栾布上报给皇帝。皇上召栾布，大骂，欲烹之。刚准备往锅里倒汤，栾布大喊说："愿一言而死。"

皇上说："何言？"

栾布说："当时皇上之困于彭城，败于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就是因为有彭王居梁地，与汉合纵造成楚国的困难。当是之时，彭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没有彭王，项氏也不会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同样准备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征兵于梁，彭王有病不能行，而陛下疑以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是皇上免去栾布罪状，拜其为都尉。

丙午，立皇子刘恢为梁王；丙寅，立皇子刘友为淮阳王。罢东郡，颇益梁；罢颖川郡，颇益淮阳。

夏，四月，皇上自洛阳至长安。

注：彭越被刘邦这么一整，就只能杀了，因为这种厉害的人物，一旦造反，麻烦极大。刘邦没有其他选项。

五月，诏立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使陆贾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为南边患害。

初，秦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对赵佗说："秦政治无道，天下苦之。听说陈胜等作乱，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远，我担心盗兵侵地至此，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碰上我病加重。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当即留书给赵佗，命赵佗行南海尉的事务。任嚣死，赵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溪关说： "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此找了一些借口以法诛秦国所派驻的长吏，换成赵佗自己的党羽为假太守。秦已破灭，赵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陆贾至南海，南海尉赵佗椎结其髻、箕倨见陆生。陆生说赵佗说："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自立为王于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

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向陆贾道歉说："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说："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

陆生说："大王似能力强一些。"

赵佗再说问："我孰与皇帝贤？"

陆生说："皇帝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崎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耳，何乃比于汉！"

尉佗大笑说："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留陆生与共饮，数月，说："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橐中装直千金，其他人送亦千金。陆生于是拜南海尉赵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听奉汉约定。归报，皇帝大悦，拜陆贾为太中大夫。

注：人之所以聪明，就是有自知之明，赵佗这个人寿命长，在于其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而回馈以善意，博弈论说的，大家都理智的情况下，就会有均衡，这就是均衡，你对我表达了善意，让了一步，我马上也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