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暖意

默梅瞅准个机会，有心无意的跟大肚圆聊起了他的呼噜。大肚圆摸着肚子，眼睛睁得溜圆，天真的歉意满了他中年人的脸。这种滑稽产生了特殊的美感，默梅不由得笑了。一笑，疼了。他的老婆终于不吐了，有了点精神坐在床边说：“他年轻时就打呼噜了，也看过医生，呼噜照打。”大肚圆像孩子犯错似的向默梅保证：“今晚，我等你睡着了再睡。”

靠门那床的老上海是位六十多岁的漂亮优雅女人。漂亮是藏不住的东西。虽然她脸上有皱纹，但皮肤依然细腻白皙，眼睛依然神采闪烁，小巧的嘴唇起伏着玫瑰花瓣轮廓线，身材依然高挑。随意挽起的发髻，飘散着几缕灰白发丝，也是亲切可人。她脸上恬淡安然的神情更吸引着众人多看上她一眼。她也受大肚圆呼噜的困扰，建议他侧身睡试试。

当晚，大肚圆真的晚睡了，侧睡了。呼噜声小了。

大肚圆真好睡，坐着站着都能睡。但很神奇的是他无论如何的好睡，他的老婆深更半夜只稍轻轻的一唤，他立马听到，立马翻身起床，立马来到老婆身边一阵体贴的忙活。一夜无论多少次被喊，他没有一次迟疑停留。好像那声“唤”是个开关直接安在了大肚圆的身上。老婆只要有了气力就嗔怪他“笨死了”。他只笑笑说“你最聪明”。大肚圆看着老婆受痛喊叫，居然会幸灾乐祸的说：这下你神气不了吧！嘿嘿嘿……引得同病房的人哈哈大笑。大肚圆总是睁圆了眼睛，骄傲的对大家说：“她是独生女，可凶了。有时还要打我的，我怕她的。”大家听了这话，忍不住再笑。

大肚圆老婆要输一种镇痛液，刚一输上，她就痛得跳叫起来，让护士立马拔掉。实习的护士站在不远处一脸为难：这种镇痛液就要这样快输的，否则没有效果。大肚圆看着跳叫着喊痛的老婆居然又笑上了。老婆更是又痛又气，恨得让他帮着揉手臂。他搬张凳子，乖乖的帮她揉。以后，每次要输这种液体，大肚圆就守在一边，拉上围帘帮着揉。稍一停老婆就凶他。大肚圆说：这种时候还凶啊。听得同病房的人笑个不停。

爱情，就是这个样子吧。

老上海也要手术了，当晚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医生给她灌肠。让她屏住一会再去卫生间。谁知刚一灌完，就飙射出来。老上海都来不及提上裤子就冲卫生间。小巧饱满而可爱的屁股裸露无遗。大肚圆正靠窗对着卫生间，佯装没看见。默梅也不说话，送了纸给老上海。

大病房靠门是个小儿麻痹症的老上海。两个老上海见了面分外亲切。聊得甚欢。小儿麻痹症的老上海有声有色的讲述了幼年时在托儿所错过了打针而不幸得病的经历。声音很响，两个病房都听得见。说得全世界都错了，而她全原谅的大气神态。小儿麻痹症的老上海“定位”好了等手术，定在胸部乳房的二针不停的流血。大肚圆好奇想走过去看，不想一护工吼了一声：注意人家隐私啊。

默梅这才想起俗世里的皮囊是隐秘的，不可让外人见的。只是到了医院的皮囊都是需要修补的，那种隐秘羞怯性不觉间尽失了。只是皮囊而已，狼狈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