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630多幅绝美的千年壁画,就这样被抢走了!

1925年,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鲁迅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当站在克孜尔石窟前,应该能真切体会到鲁迅笔下的悲剧重量。躲过了一千多年来的时光冲刷,却在近代被人为暴力掠夺,如今流散世界各地。

克孜尔石窟第8窟主室

克孜尔石窟,古时称作“耶婆瑟鸡寺”,是古龟兹国的文化遗存。古龟兹国为西域三十六国之首,而克孜尔石窟又是古龟兹王国境内最大的石窟寺群,在西域地区首屈一指。

克孜尔石窟外景

这里曾经是佛光之城,石窟僧院,壁画雕像,缤纷满堂;又有高僧讲经,徒众研习,贵人参拜,净人劳作于其间,俨然一个佛国世界。佛教的光辉以这里为节点,开始辐射到中国内陆,并对中国文化产生方方面面的影响。

克孜尔“绘画窟”中的佛说法图

大约从公元10世纪以后,龟兹王国不复存在,此地居民流散,信仰转移。
从克孜尔僧窟窗口向外眺望
这里的石窟群落也渐次湮没,佛像大半被毁。然而更沉痛的灾难还在后面……

克孜尔模特窟中遗留的古希腊风格塑像残件

历史上的“中亚探险热潮”
19世纪中叶,随着工业革命的完成,世界上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走向垄断资本主义阶段与对外侵略扩张的方向。上个世纪之交的中亚探险考察热,便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
而新疆及河西走廊地区,是中古时期著名的丝绸之路途经地,遗留着大量的古代文化遗迹。
当时,在新疆克孜尔,先后来了俄国人、日本人、德国人、法国人。他们都没有空手而归,而尤其以德国人的“收获”最多。

德国皇家吐鲁番探险队第三次考察留影

德国皇家吐鲁番探险队最初是由当时德国著名的画家、佛教美术家、柏林民俗学博物馆印度事务部主任阿尔伯特·格伦威德尔组织的,考察时间从1902年11月到1903年3月,重点在高昌故城。
格伦威德尔作为专业学者,主张就地研究,因此当时的收获主要是那里发掘出梵文及回鹘、蒙古、古突厥、汉、藏语文的写本,还有泥塑、壁画、木雕、木板画以及大量的摩尼教、景教文物,共计46箱文物,每箱重约37.5公斤。

高昌

这一次的收获,在德国汉学界引发大轰动,连德皇本人都注意到了,还特别组织了一个委员会,由军火大王克努伯和德皇以个人名义提供资助,在这以后,他们盗取的中国文物都用克努伯兵工厂的炮弹箱盛装。
高昌石刻善业塔
这在以后还引发了一段惊险的插曲,1945年,苏联红军率先攻入柏林,看到这些炮弹箱,以为是炸弹,准备集体销毁,而其中一箱的文书掉在地上,才使得这批文物躲过一劫。
第二次考察,格伦威德尔因病不能前往,勒柯克于是阴差阳错地被推上前。
勒柯克1860年出生在柏林一个富有的酒商家庭,从小就桀骜不驯,后被学校开除。他父亲一心想让他继承家业,先后送他到英国和美国接受商业训练,兼习医术。1902年,勒柯克自愿无薪进入柏林民俗学博物馆工作。

勒柯克在展览会上,1928年

于是,在第一次探险的领队身体不适,另一名队员又不在的情况下,勒柯克成为第二次探险的队长。不过他们事先约定,一旦格伦威德尔身体好转,随时入队接替勒柯克当队长。与格伦威德尔不同,勒柯克是个狂热的收集分子,堪称壁画收割机,他恨不得将整个石窟搬去欧洲。
这次探险时间在1904年9月到1905年11月,经费充足,达到3.2万马克,其中1万马克是德皇资助,军火商克努伯也赞助部分。人数只有勒柯克和巴图斯两人,后者是博物馆的勤杂工,具有丰富切割壁画的经验,是唯一一个全程参与四次考察的人。

巴图斯和民工们在克孜尔小河谷上的石窟上

这一次勒柯克带回103箱文物,每箱重量为100到160公斤不等。

柏孜克里克第九窟荼吉尼像

其中一幅摩尼教创始人摩尼的壁画,有近6尺高,保存完整,此画一直被勒柯克认为是他一生之中发现最重要的一件。在柏孜克里克,他们还用弧形锯暴力取走15幅大型佛教壁画。

柏孜克里克第九窟说法图

第二次考察中途,格伦威德尔病愈,临时赶赴新疆,勒柯克奉命与之会合。此时,勒柯克已经听到敦煌藏经洞的传闻了,在格伦威德尔和敦煌之间,勒柯克犹豫不决,最终决定通过抛硬币的方式来做取舍,而硬币结果指示还是要与格伦威德尔会合。因为这个,勒柯克错过了敦煌藏经洞的惊世大发现,这也为他们二位的矛盾埋下了伏笔。注意,这还是1905年,勒柯克半个月左右就能从新疆赶到敦煌,如果真是这样,敦煌的遗书及壁画也很可能遭到勒柯克的荼毒,而不会留到第二年才赶到此地的斯坦因。谁能想到,敦煌的命运就被这枚硬币给暂时解救了。

伯希和在藏经洞

1905年12月,勒柯克与格伦威德尔在喀什碰头,德国皇家考察队的第三次考察活动正式开始。这一次考察队一共四人,格伦威德尔和他带的一名翻译助手波尔特,勒柯克和巴图斯。名义上由格伦威德尔领队,但是他身体不好,指挥干活的主要还是勒柯克。
也就是在这次考察中,他们来到了克孜尔千佛洞,格伦威德尔的主要精力放在临摹壁画上。
佛传故事《阿阇世王闻佛涅槃闷绝后复苏》局部,格伦威德尔绘制
而勒柯克则被克孜尔壁画震撼住了,据他自述:“这里的壁画,是我们在中亚任何地方所找到的最优美的壁画,它包括传统中佛陀的种种形态和他所处的种种场景,它们几乎都具有古希腊风格。”然而,他却肆无忌惮地暴力攫取。
可惜的是,这样伟大的杰作,被揭取到柏林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毁于盟军轰炸。
克孜尔壁画成为此次最重要的“收获”,勒柯克暴力攫取壁画的行为也引起格伦威德尔的不满,他坚持认为应把壁画放在它原来的地方研究。而勒柯克早已想好了借口,他认为这些壁画在这里会受到盗宝者及地震的破坏,将它们打包带走才是万全之计。为此,他俩几乎到了绝交的地步。即便这样,第三次考察依旧是满载而归,共有128箱文物被运往柏林,每箱70多公斤。
1913年1月,在第三次考察结束6年后,第四次考察开始。这次只有勒柯克和巴图斯两人,且阻力比之前更大。当时清王朝倒台不久,新疆局势动荡,德国外交部对勒柯克发出安全警告,但勒柯克已经近乎疯魔,他签下了生死书,不顾一切奔赴新疆。这一次他们主要调查了库车、图木舒克地区的千佛洞。到1914年2月撤离,他们共弄到156箱文物,每箱重约70到80公斤不等。
统计起来,德国人这四次考察一共盗取新疆地区文物433箱,共计3.5万多公斤。其中各类壁画达到630多幅,据勒柯克自己说:“这四次考察所取得的成果,绝不亚于俄法英日考察家们的收获。”它们对研究佛教是如何从中亚向中国内陆传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佛家讲究因果报应,皇家考察队的这两位主要人物结局怎样呢?在此也简单叙述下:勒柯克1930年就死了,死时境况惨淡,一战令他经济破产,独子也死于战场;而格伦威德尔则在1935年死于精神病院。
克孜尔壁画的去向
最初,德国人四次考察所获得的资料都入藏柏林民俗学博物馆。

陈列在柏林民俗学博物馆的壁画

当年,勒柯克打着保护的借口将这些壁画暴力揭取,但事实上,掠夺者对他国的文化遗产并没有真正的敬畏保护之心。1921年,为了筹措资金,勒柯克将部分壁画放在艺术市场上售卖,据说有近40幅作品被卖到了美国。但据调查,被售出壁画的数量也远不止40幅,光从柏林售至美国的克孜尔石窟壁画就达49幅之多。售出的壁画又开始颠沛流离,分散收藏在欧美及日本各大官方或私人机构中……

大都会博物馆的克孜尔壁画,1940年入藏

此外,还有少量壁画被勒柯克作为礼品赠送了出去。1918年,勒柯克将两块克孜尔石窟壁画作为礼品赠送给匈牙利布达佩斯东亚艺术博物馆第一任馆长费文奇。
最令人痛心疾首的,是相当一部分的壁画毁于二战战乱。1945年二战结束前夕,柏林民俗博物馆为防止文物遭受战乱毁坏,曾将各类文献及雕塑装入木箱搬出柏林。此时战事瞬息万变,工作还在进行时,苏联红军就打进柏林了。据彼得·霍普科克讲,苏联红军攻陷柏林后曾在护城河中打捞出5箱文物。又在动物园的一个地堡中,搜出了至少10箱文物。这些都被带到了苏联。不过最大型的壁画精品,由于被水泥固定而无法转移,在盟军的轰炸中化为灰烬。包括最精美的28幅大型壁画。据称,这批文物在二战中至少损失了百分之四十。

战乱中的博物馆景象

反手拨弦自在弹,盛唐流韵袅千年。无数壁画在时代的潮流中被撞击得七零八落,在大浪淘沙中流落异国他乡,在炮火闪鸣里粉身碎骨。这对世界无疑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暴力掠夺走的不只是极美的壁画,更是现代文明社会之下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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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丨李逸燃
校  对丨高淑雅
校  审丨张 铭、李琬莹
值班编委丨连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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