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一家的白玉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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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绪昕  赵憬
白玉昆,京剧文武老生行中老一辈大艺术家,1894年农历10月初9日生于北京,1971年去世,终年72岁。白玉昆先生的艺术具有个人特色,京剧界流传一种说法:“杨瑞亭的腿,白玉昆的嘴”,是说杨瑞亭的腿功好,而白玉昆的嘴里功夫深。白先生文武兼佳,唱、念、武无一不精,为人所敬佩。20世纪50年代中期落脚山东济南,指导省戏校培养戏曲人材工作多年,至退休。
从艺简历
白玉昆不同于其他许多出身于梨园家庭的演员,其父只是清末衙门的库房里赶车的普通贫民。为了生活,父亲将7岁的他送进河北省安次县的葛渔城科班学艺。两年后转到北京由靳庆云创办的德胜奎科班继续坐科,工梆子和皮黄两兼的花旦、武旦,取科班名为白胜萍,艺名为粉蝶仙。德胜奎科班培养出不少优秀演员,如有“戏篓子”之称的多才多艺的苗胜春、花旦赵胜玉、花脸朱胜奎,白胜萍(白玉昆)则是位高材生。他起初向郝尔明、庞昌学《辛安驿》、《梵王宫》、《胭脂虎》等旦角戏,但是白玉昆对文武老生和武生却颇感兴趣,私底下偷偷向王喜虎、赵春瑞和师兄苗胜春等学武生戏,老师给别人说生行的戏时,他便在傍边暗自用心地记。出人头地的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某次科班演出《翠屏山》,扮演石秀的武生学员临时患病,白玉昆毛遂自荐,要救场替演。他扮相英俊,声音清脆,出场一亮相既得个“碰头好”。他的武功技巧表演敏捷,刀法娴熟,光彩照人,出人意料地一演而红,从此得到科班认可和允许,改学武生。他在科班学会武生戏60余出,坐科学艺时间长达10年之久。

白玉昆在18岁(1912年)出科后,在京、津、宁、汉、烟台及东北各地演出,曾与高庆奎、刘喜奎、杨瑞亭、余叔岩、麒麟童、盖叫天、赵松樵、金少山、孟小冬等众多名家同台献艺,据说金少山从山东到上海,此后走红,当初还是白玉昆带金少山去的上海。
白玉昆第一次到上海,是师兄苗胜春引荐的。
苗胜春文武兼能,会的戏多,能演多种行当,长期在上海黄金大戏院等剧场做“班底”,充当主要配角,为众多主角所倚重。苗在1905年即到上海,在老天仙茶园搭班演出,后来离开上海,去海参崴演出时遇见麒麟童(周信芳),两厢情投意合,互为知己。再后来他们与马德成、王金元、李琴仙磕头结盟,苗排行老二,故此梨园中人皆称苗胜春为“苗二爷”。苗胜春的多才多艺和为人得到上海大亨杜月笙的赏识,将其聘为自己的京剧教习,除演出外专为杜教戏。杜月笙喜好京剧,经常粉墨登场票戏。他十分欣赏女老生孟小冬的色艺双绝,礼待周全,最后正式接纳孟小冬为夫人之一。杜月笙曾得苗胜春亲传的武生戏有《连环套》、《骆马湖》之黄天霸、《黄鹤楼》之赵云,老生戏有《四郎探母·坐宫》之杨延昭、《打严嵩》之邹应龙、《玉堂春》之“红袍”角色等。
1914年秋,苗胜春介绍白玉昆到上海汉口路的文明大舞台演出,白玉昆在上海首演的剧目是马超戏《葭萌关》。他对此剧有很大改革创新,一经演出极获赞誉,在上海初次登台亮相即唱红,始轮换演于上海各剧场。
1916年,白玉昆在烟台瀛洲茶园搭班演出,领衔演员为汪笑侬、李吉瑞,小杨月楼和高百岁也参加演出,演员阵容强大,堪为一时之盛。

1926年2月7日,上海大新舞台揭幕,邀请荀慧生领衔主演,参加演出的有李吉瑞、高庆奎、麒麟童、王芸芳、金仲仁、王连浦、马富禄、高秋颦、金少山等,白玉昆也应邀参加演出。他与高庆奎、荀慧生合演的新《打鱼杀家》,高庆奎饰演肖恩,荀慧生饰肖桂英,白玉昆饰卢俊义,在“劫法场”一场有大开打。在新《甘露寺》中,高庆奎饰刘备,荀慧生饰孙尚香,白玉昆前以老生饰乔玄,后以花脸饰张飞。在“相亲”一场中乔玄与刘备、孙权、吴国太、赵云五人按照南方的演法,唱[二黄]的[五音联弹]。他还与高庆奎、荀慧生合演了新的全部《珠帘寨》,高庆奎饰李克用,荀慧生饰二皇娘,白玉昆饰黄巢;合演《哭秦庭》,高庆奎饰申包胥,荀慧生饰伯赢,白玉昆饰伍子胥;合演全部《雪艳女》,高庆奎前饰莫成后饰陆炳,荀慧生饰雪艳,白玉昆饰戚继光。白玉昆另与麒麟童(周信芳)、绿牡丹(黄玉麟)共同创演了头二本《天雨花》,该剧后来被白玉昆经常上演,成为他的代表作之一。至此,白玉昆走红于上海。
1931年5月15日,哈尔滨华乐舞台当天夜晚起火,在此演出的白玉昆险遭不幸。
1936年,上海荣记共舞台的《火烧红莲寺》演至第四本时,戏院老板策划邀请白玉昆加盟,以重金欲聘为头牌。从第一本戏开始参与主创和主演此剧的赵松樵原本是是共舞台的头牌,这时老板要白玉昆来顶头牌,白玉昆坚决不干,白与赵本是要好的同辈兄弟,白先生不愿做给朋友拆台的事,表现出过去老艺人之间轻名利、重义气、讲道德的优秀品质与传统。结果,老板的办法是仍保留戏院大门口原有的赵松樵为头牌的广告牌,另在戏院对面屋顶安装一块“《火烧红莲寺》——白玉昆主演”的霓虹灯广告牌。赵松樵在剧中仍旧饰演卜文正,白玉昆饰演狮子侠等角色。
1937年10月24-26日,上海伶界联合会在上海共舞台举行义演,为难民救济会筹款募捐。白玉昆与周信芳、小杨月楼、林树森、赵松樵、毛韵珂、高百岁、陈鹤峰、张翼鹏、粉菊花、王富英等参加演出。
曾与白玉昆同台演出过的京剧名家还有余叔岩、刘喜奎、杨瑞亭、盖叫天、孟小冬、李铁英等。
1951年9月16日开始,“文武老生、第一红净”白玉昆搭红风京剧团,在天津大舞台登台演出,这时他已经57岁了。第一天的16日晚,白玉昆就连演双出戏,前边演全部《纣王无道》(夺妻恨、反五关、战余化、奔西岐),后边演全部《天雨花》(左维明巧断奇案),这都是白先生最享盛誉的剧目。17日晚白玉昆上演了他的另一出拿手戏《风波亭·疯僧扫秦》,他前饰岳飞,后饰疯僧。18日晚,在前有人给他垫一出全部《锁麟囊》,他在后边演“拿手杰作”全部《走麦城》。头三天的打炮戏完了,20日白玉昆演双出,前边是老生戏《四进士》,后边演关公戏《关羽温酒斩华雄》。
艺术成就
白玉昆是一位京剧的改革派和创新派,又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好老,其艺术成就是丰富多彩的,堪称是自为一派的大家。
《葭萌关》:是一出以三国名将马超为主要主角的武生重工戏,又名《战马超》,后来演员不同,各取别名,因而又有《夜战马超》、《两将军》或《两威将军》等剧名。《葭萌关》是白玉昆1914年第一次到上海时上演的第一出戏,当时他年仅20岁,就是这样“初出茅庐”的白玉昆竟然有大志向与大作为,对该剧的传统演法大胆地做出多项改进,合理而成功,以致他的这出戏成为之后的典范,基本照他的模式定型。最主要的改进是对马超这个人物的理解与造型。按照《三国演义》中关于马超的人物形象描述,马超应该是位“粉面朱唇”的英俊年轻的勇将。可是,多年以来京剧舞台上的马超则是戴黑五绺髯口的,而且在其出场后念的定场诗中就有“白甲白盔五绺髯”。白玉昆认为马超应该像《三国演义》描写的那样,是位帅气十足、英俊的“锦马超”。为此,白玉昆扮演的马超开创俊扮的模式,不戴髯口,创制出“马超盔”,脸上扑粉着丹,唇涂膏红,以一个漂亮小伙的形象登场。可以说这是个颠覆性的创举,或者说是个带有根本性的改动。由于没有了髯口,这出戏的开打、夜战都可以安插更加火爆的表演,使戏更为好看,因此受到观众的欢迎。当然,任何新事物一出来,总有一部分人不习惯,不赞同,白玉昆的《葭萌关》的演法也是这样,有过不同意见。有人就讽刺说白玉昆是“花旦武生”、“摩登武生”。因为白玉昆是学花旦、武旦出身,在扮戏及一些戏的表演中,也确实吸收和揉进了某些旦行的技巧,其实是让表演风格更加丰富多样,探索出新路,避免了千篇一律。李万春的父亲李永利曾经和白玉昆合作演出《葭萌关》,认为白的演法好,便教给李万春和徒弟蓝月春,以后他们基本按白玉昆的路子演出,把剧名改为《两将军》,李万春和蓝月春这一对年轻搭档因演此剧而驰名南北,使该剧的影响越加深广。
《甘露寺》:1926年2月7日,上海大新舞台揭幕,邀请荀慧生领衔演出,受邀参加演出的还有李吉瑞、高庆奎等,白玉昆也在应邀之列。白玉昆与高庆奎、荀慧生合演的剧目中就有一出是新《甘露寺》。他们按照南方的路子演出,在甘露寺“相亲”一场有乔玄、刘备、吴国太、孙权、赵云五人对唱的[二黄]的[五音联弹]唱法,其中乔玄与刘备有一大段对唱,乔玄的唱词是白玉昆自己编创的,独出心裁。
《呼延赞表功》:为白玉昆擅演的剧目,剧中的人物呼延赞有大量的“道白”,展示演员的念功,他由此剧的演出获得“白玉昆的嘴”的口碑。
《疯僧扫秦》:以白玉昆演出此举最为著名,有很多创新的表演,其后善演此剧的还有天津的刘汉臣、东北的曹艺斌、小王虎臣等。
“摩登武生”:白玉昆先生在京剧武生行里最讲究化妆、服饰、扮相,保持在台上要“护领”白、袖口白、靴底边白,演出前经常准备好粉刷一新的12双厚底靴子,演出中一旦弄脏,回后台就换另一双干净的穿上,武生演员能做到这样的很少。在演《火烧红莲寺》期间,有一本戏他出场24次,每次出来穿的“褶子”不重样,竟换了24次行头之多,由此有了“摩登武生”之称。
白玉昆在京剧界还有“八骏马”之一的美称,“八骏马”指生肖属相均为“马”的八位知名演员,应该都是京剧界顶尖级的人物,所以也标志他们的艺术成就与地位。有人指这八人是梅兰芳、周信芳、赵如泉、林树森、赵君玉、刘奎官、白玉昆、马连良,但是也有不同的说法,如有人认为其中应有曹宝义。
赵白重义
赵松樵和白玉昆是同时代的京剧著名演员,都是自创一派的大艺术家,他们各自的艺术精湛,互学彼长,弥补己短,而且在竞争中彼此敬重,视为知己和兄弟。在名利方面一旦有得失冲突时,他们能以义气为重,情谊为先,克服自我,照顾对方名誉和利益,不使第三方不良意图得逞,维护同行利益和尊严,绝不做出恶意竞争的愚蠢举动。在这方面,赵松樵和白玉昆两位前辈艺术家做出榜样,令人敬佩。
1935年11月,上海共舞台老板接受演员陈月楼的推荐意见,决定派人去大连,重金礼聘正在那里宏济大舞台挑班演出的赵松樵来救场,以解营业不善之危。
赵松樵去上海时,在大连的一班人还在演戏,戏箱和傍他的演员什么都没带。到了上海,如果演传统戏或本派戏,没有自己的“行头”(戏装)怎么行?于是以新戏《火烧红莲寺》“打炮”。没想到一演而红,头一本戏就连满一个多月。有不少文章回忆过当年上海共舞台上演《火烧红莲寺》的盛况,其中有一篇顾炳兴先生的文章(见《中国京剧》杂志2013.2期第57页)说:“共舞台地处市中心的热闹地段,是上海有名的京剧专业演出戏院之一,以擅长机关布景,大转舞台而闻名遐迩。当时正在上演的《火烧红莲寺》,生意好得出奇,客满的霓虹灯闪亮,一度造成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交通堵塞,人满为患,盛况空前……”“在《火烧红莲寺》演至第四本时,荣记共舞台老板欲邀请白玉昆加盟演出,开出优厚待遇,并以挂头牌武生为诱饵。当时共舞台的头牌是赵松樵,赵松樵和白玉昆交好,白玉昆想,不能以势压人做缺德之事,再三表示绝不挂头牌,否则,宁可不演。最后,共舞台老板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妙法,即在共舞台的门口仍保留挂着的赵松樵为头牌,却在对面的屋顶竖起'《火烧红莲寺》——白玉昆主演’的巨幅霓虹灯广告牌,这样的办法三方皆能接收。剧中赵松樵饰卜文正,白玉昆扮狮子侠等角色,深受观众赞许。”
这段故事的来龙去脉,我也曾听赵松樵先生本人讲述过。赵老还曾讲过这之后的另外一件事,说明受人家的好处不能忘,做人要知恩图报的道理。这叫做“一好赶两好”,礼尚往来。唯如此,与人相处才能长远,路才能越走越宽,才能成大事。1951年9月,白玉昆先生在天津应邀参加南市大舞台红风京剧团的演出。红风京剧团是赵松樵的入室大弟子李铁英一手创立的规模很大、在天津演得很红的剧团,开始要给白先生安排的位置可能不够合适。这时赵先生不与徒弟们在一起,自己在亲手组建的扶新剧社任团长。赵先生听到消息后,叫人找来自己的徒弟、红风京剧团的团长李铁英,说明白先生与自己一向交好,他是你们的前辈,是京剧界屈指可数的大牌演员,目前虽然年岁大些(当时白先生57岁)了,可是对他要更加敬重,应当把他放到你们前边头牌的位置。李铁英谨遵师父之命,在出广告时,以特大号字样登出白玉昆的名字,在排名次序上,也把白先生排在自己的名字之前,过去刊登广告是“李铁英领导红风京剧团”,白先生来到之后,广告刊登为“白玉昆 李铁英领导红风京剧团”。赵松樵以此之机回应十数年前白玉昆在上海共舞台不与自己争牌夺位的前事,两位老先生为后辈树立起一个为人师表,令人感动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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