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君梁 | 苦行
花洲文学
苦 行
文|孙君梁
世间苦行,恐怕莫过于苦行僧了吧。
晚霞的余晖里,一队身着灰布粗袍的人背着重重的行囊,一路向西而去,那领队的锡杖在每次起脚时震动发出的哗啦哗啦声,是这风景里唯一的响动,好像沙漠驼队的铃铛,惊醒了一行又一行的脚印。
每年的秋天,这群尼僧都会像候鸟一样开始她们的苦行之旅,她们沿途托钵乞食,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每日一餐,过午不食。有人说饥饿是人类最基本的痛苦。饥饿之苦是每个人都会有经历的,但一日一餐的素斋,加上行脚劳顿,顶风冒雨,这苦行绝非是我们仅仅经受了饥饿的人可以体验到的。
候鸟南飞北往是为了生存,为了种群的延续。我们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苦行?苦行得近乎自残自虐,但当看到那恬静如婴儿般的面庞,却找不出丁点的苦痛。是把苦痛藏进了袈裟,还是在苦痛里麻醉了自己?
不要以为她们是为情所困,为爱所伤,抑或是生活受挫才遁入空门,她们大多都是高学历的学者,在世俗的世界已是上流社会的佼佼者,这般苦行真的又是为了逝后的极乐世界吗?那又为何不在当下及时行乐呢?
西湖上,人们悠闲地摇曳着小船,荡漾在波光粼粼之上,还有惬意恬舒的恋人的笑脸,都行走在快乐时光之间。但雪子站在船头,却像独伫于寒秋,颤抖地呼唤着另一小船上的丈夫:“叔同,叔同……”
叔同双手合十:“请叫我弘一。”
“我问弘一法师,什么是爱?”
“爱是慈悲!”
好一个爱是慈悲。当年李叔同对尘世的决绝,成了世人的不解和揪心的遗憾。雪子深爱叔同,叔同也极爱这位叫雪子的妻子。
李叔同出身晚清名望贵族,其父官至吏部主事,后辞官经商,成为津门巨富,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李鸿章还亲自参加并主持了其父的葬礼,李家之富贵可见一斑。李叔同少年奇才,风流倜傥,自是尽享人间荣华,阅遍声色犬马,又东渡日本留学,把世俗的生活过到了极致,却在人生的巅峰抛家舍子,甘做苦僧,风餐露宿,用双脚走遍近百座寺院庙宇,他没有告诉世人这又是为什么?不过即便告诉了,我们又能明白什么呢?
我们只能看到那一队苦行僧远去渐弱的身影,在天边留下的一片模糊,或在她们走过的树下捡到画满图画和写满法语的黄叶,去想象她们内心的纯净和虔诚,在她们的苦行里感知一份敬仰和谦卑。
难怪张爱玲说:“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转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无论高傲与谦卑,人总是追求快乐的,即便是苦行僧也是,只是她们的快乐在她们的空灵的精神世界里,我们无法用我们常人的心去感知而已。我想苦乐相伴才能是“苦”拥有最为积极的意义。
我们常常拼命努力,为的是减轻生命之苦,当我们为生命的需求积累了一堆有一堆可以换去填饱肚子食物和可以御寒的衣物的金钱,你以为快乐了吗?
我也总在想,苦行远不是“苦乐相伴”这么简单的。苦行僧用极简的条件来维系生命,却让生命的意志契合于宇宙万事万物的灵性,他们在博大的精神空间畅游,那才是真正可以带给他们快乐的极乐世界。
我们的人生也该是一场苦行,这苦行需要用一颗无所畏惧的心带领我们的身体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孙君梁,河南南阳人,律师职业,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