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东坡谈文玩

东坡谈文玩

苏东坡喜欢凤咮石砚，为之题诗，记得有一句是〞徒使龙尾羞牛后。〞不料这趁兴之作，惹得龙尾砚家乡人好大不快。以至有年苏东坡相求一方龙尾，竟遭到了坚拒。东坡感慨之余，作文说，谁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好名甚于好实的。他以为，凤咮是他的偏爱，龙尾也自是好砚。说一声凤咮的好，实在是埋没不了龙尾什么的。只是，他老先生没闹明白名人之言的广告效应。你苏东坡是旷世的大文豪，你说凤咮胜过了龙尾，满天下在砚边讨生活的文人，谁不趋凤咮以去，而这对于龙尾的经济收成必然是大有碍的。

由此看来，再大的文人，也终究是文人，对于生意这回事，甚于更搞不清楚。也因为是大文人，他还留下了这么段有关凤咮砚的好看文字：〞仆好用凤咮石砚，论者多异同。盖少得真者，黯然滩石乱之耳。唐彦猷以青州红丝石为甲，或云惟堪作骰盆，盖未见佳者。今观雪庵所藏，乃知前人不妄许尔。〞他说世上的人，如不同意他说凤咮石砚的好，是因为没有见过真正好的凤咮砚，譬如红丝石一样，他见了后，也相信了唐彦猷的话了。字里行间，大文人之心温温暖暖。

苏东坡自然要说到墨。他说：〞今世论墨，惟取其光而不黑是为弃墨，黑而不光索然无神气，亦复安用？要使其光清而不浮，湛湛然如小儿目睛乃佳。〞这是一个用墨写出了千载不朽的文与字的人，所作的有关墨色的纲要。这位博学的人，还写下了有关墨的不少文字。他说：〞王晋卿造墨，用黄金丹砂，墨成与金等。〞从中可知前人制墨的虔敬和珍贵。他又写道：〞元祐中驸马都尉王晋卿置墨十数品，杂研文作数十字，以观色之浅深，若果佳当捣和为一品。〞从中可见他老先生还是晋卿墨的鉴赏者和合作者。他继续写道：〞昔在黄州，邻近四五州，送酒合置一器，谓之雪堂义尊，今又为雪堂义墨耶？〞雪堂是苏东坡的堂名。他的《雪堂问潘邠老》一文，我曾读过，觉得给人的感觉和回味，不下他著名的《赤壁赋》。他还有一段话，是议论当年陆士衡兄弟〞登铜雀台时得曹操的藏石墨数甕〞一事的。他说，宫中的蛾绿画眉和石墨之类，又有人以石烛作墨，既重而黑在松烟之上。于是他问道：〞曹公所藏岂此物也耶？〞写过《赤壁赋》的苏东坡，对曹操满怀遥想，晋代的陆士衡也是如此，他曾有一纸吊文，惋惜曹操去世时，对后事关照尽显柔肠，不见男儿气概。然而英雄毕竟难埋，陆士衡、苏东坡，对铜雀台的遗墨含情脉脉，惺惺相惜，岂只在文墨之间。

苏东坡还有一些不乏奇异的记载，可以一读。譬如古镜，他说：〞元丰中，余自齐安过古黄州，获一镜，其背铭云：＇汉有善铜出白阳，取为镜，清而明。＇左龙右虎辅之，其字如菽，大篆款，甚精妙。白阳疑白水之阳也，其铜黑如漆，照人微小，古镜皆然，此道家聚形之法也。〞末一句，奇峰突起。从文理上说，无愧大家。还譬如说漆：〞漆畏蟹。予尝使工作漆器，工以蒸饼，洁手而食之，就转如中毒状，急以蟹黄食之，乃苏。〞这儿提出了蟹黄可以解漆毒的想法，不知专门家是否认可。再譬如说玉：〞今世真玉甚少。虽金铁不可近，须沙碾而后成者，世以为真玉矣，然犹未也。特珉之精者，真玉须定州磁芒所不能伤者，乃是。云问后苑老玉工，亦莫知其信否？〞这段文字应该让今世藏玉鉴玉的人们为戒。苏东坡提出的定窑瓷片可辨玉的说法，恐怕不仅是诗人的想象。而他所说的〞今世真玉甚少〞的感叹，无疑提前一千年道出了今人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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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唐锦禄，笔名：翰儒，昭阳君，号：柳叶居士，江苏兴化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长期从事文秘工作，亦有2000多篇散文、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法制日报、工人日报、解放日报和新华日报等省级以上主流媒体，且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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