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四 哥
四 哥
四哥是姑姑的儿子,叫王玉生,大我五岁,出生于共和国建国那年。他名字比划很特别,三个字都有三横一竖,尤其‘生’字,终于顶出三横束缚,一飞冲天。
四哥小时候很淘气,爱打架不爱读书,为这没少挨姑父打。可不管怎么打,他还是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十二岁就干脆不念书了。姑父拿他没办法,只好作罢,给他在生产队找了个放马的活。嗨,你别说,正合他心意,每天和马一起厮混可谓乐此不彼。厮混中,他了解了马的习性,跟马建立了深厚感情,不满十六岁就正式成为赶大车的老板子。可知,这个行当在农村是绝对让人羡慕的,不光工分挣得多,还时不时有外出机会,另外拿个补助什么的。
别看他读书读不进去,要论身上的几大特点,了解他的人都会竖大拇指:
论聪明,庄稼地里的那点事,对他而言小菜一碟。别人需要教,他一看便熟,常弄得一些老把式在他面前露怯。
论义气,打抱不平,对他来讲天经地义。不管走到哪,软的不欺负,硬的他敢上,不服试试,除了手里一条令人生畏的鞭子,比力气,哼,恐怕很难找到对手。再看他那正义凛然的气势,还没等动手,对方就被他的精神镇住了。
论诚实,他从来不说半句假话,有一就一,有二就二, “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就是他的写照。
论孝敬,在兄妹中对老人最好。他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别看小时候淘气、经常惹事、脾气暴躁,还总挨老爹胖揍,长大后在老人面前从不发脾气。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孝敬的人就是牲口”。
论心胸,他从来不会为小事计较,更不占任何人便宜,遇事多是为别人着想。
让我感触较深的是:
自己的三个哥哥因和我年龄差大,在我未出生或未懂事时,就已经先后参加工作不在身边,四哥就成了我最亲近的哥哥。他常带我打渔,夏天用渔网,冬天镩冰窟窿。鱼获多时他带回家里一点,若少都会让我拿回家,从不会因力气是他出的就独享其成。如果跟他谦让,他会说:“少啰嗦,又不是给你的,拿回去给二舅、舅妈吃”,理由充分的让我无法反驳。不光对我,对别人,类似的事他都是这样做。
往粮库送粮,别人的车都要配一位跟车的,他不要,说多配一个碍事,装卸车他一个人就行,把那个人工分的一半给我,生产队不还是省钱吗。别人装卸车至少两个人,他装车自己拎起麻袋两个角嗖地甩上去;卸车更简单,一次两袋,一只胳膊夹一个。
粮食验等级,质检员主掌生杀大权,有时为了一两盒烟的好处,故意给粮食降等。绝大多数老板子默许,可他不!伸手抓住质检员后脖领子往上一提,那人顿时两脚尖点地。举起拳头怒怼“要烟,美得你;降等,没门”!其实,争不争对他个人无所谓,可他就偏不信邪,必须据理力争。
吃饭,别的老板子下馆子,他不。拿出家里带的干粮,不管凉热还是冻得梆硬,吃完喝上一瓢凉水了事,省下来的补助买麻花给老爸老妈和孩子吃。别人劝他,他说“吃啥不都是填饱肚子,我身体好着呢,抗造(经折腾)”。
在家里,每天都是他起得最早,把院子打扫干净,把水缸挑满水,把猪圈清理干净,然后吃饭上工。
那个时候谁家有大的活都是互相帮忙,只管饭,不付钱。他不管谁家,只要听到信,保证早早赶去,干完活,偷偷溜回家里吃饭。主人埋怨他说“玉生,那咋这样,这不是不给面子吗”?他一笑回答“我饭量大,就干那么点活,还不够我吃饭的呢”。
就是这样一个人,命运却偏偏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刚满二十六岁那年,生产队要将碾房挪个位置,近千斤的磨盘四个人没能抬起,正好被他路过看到。已经腹部疼痛好长一段时间在家休养的他,竟忘了自己还在生病,走过去说:“你们都闪开,我自己来”。随后一个骑马蹲裆式,两手扣住磨盘底边,喊一声“起…”!那磨盘跟着喊声立了起来,紧接着他也被剧烈疼痛击垮,脸色顿时煞白,豆大汗珠瞬间滚落。其他人见状赶紧过来扶住磨盘,防止倒回来砸到他。此时,他已经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支撑,轰然倒地。这一倒,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原来,他的腹痛就是阑尾炎,因为太逞强造成瞬间穿孔。可恶的是被抬到县医院后,手术却不能做,理由竟可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能够做手术的大夫正在被批判,不经批准,没有权利做手术。这已经是文化大革命后期,当时,谁在控制中国政坛?“四人帮”!那个小小的县医院,肯定被四人帮之类的小小爪牙控制着。住院三天,那个手术请示愣是搁置在那里无人理睬。我的四哥,我那坚强不屈的四哥,眼睛睁得大大的撒手人寰!
试想,他的眼睛怎能闭得上?家里除了两位老人,还有两个只几岁的孩子啊!他的眼睛怎能闭得上,如此健硕的身体,竟被人为灾祸夺去生命!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如此结局,竟没有任何人承担责任,在他们眼里,生命草芥不如。可悲乎?可恨乎!
然而,悲剧还在上演。四哥去世后,为了生计,四嫂带四岁女儿改嫁,受尽欺凌的她,三年后又被后任丈夫活活打死,女儿也再无音讯……
几十年来,每当想念四哥,我的心都在隐隐作痛,痛恨祸国殃民的四人帮和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痛恨老天爷对好人的不公。
今天,当我把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付诸笔端的时候,又在想:四哥,是不是因为你太正直、太无私,结果被玉皇大帝看到了,他身边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所以才把你请到天上去。
我愿意相信,就在那一刻你真的飞上天庭,获得再生!若如此,我的心会平和一些。
2019年清明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张守权,退休,现居哈尔滨。军旅十八载,战友之情甚笃。如今:年过花甲,闲赋于家;时尔润笔,未显章华。百聊之余,漫步天涯;随心题记,权且涂鸦。无心栽柳,初露萌芽;偶见于报,网刊也发。国运祥通,恩泽华夏;生活美妙,尽显余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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