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途中认识的哥们
“你那边有消息没？带三个孩子的也行。”廖亮隔几天就问一次。
“阿克苏离四川太远。”我真心觉得这不靠谱。
“没关系。我可以过去，入赘也行。”这小子想媳妇想疯了，就算提出要他一个肾他也会给。
“你再耐心等等，我这边尽力！”我是真想帮廖亮这小子，这人忠厚老实，一毛不拔，过日子绝对是一把好手。
2016年年初廖亮去乌鲁木齐打工，在超市上班，包吃住，一个月3500。等夏天到来，这小子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哥们，我又攒了20000块钱，等攒够二十万我就能买辆大卡车，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拉水果拉甘蔗！”
这小子算是赖上我了，就因为我在三亚送了他一双胶鞋。那天我刚刚下船，就要告别捕鱼行业，薄被子送给一个心地善良的工友了，胶鞋我没舍得扔带在身边。我第一眼见着又黑又胖的廖亮，顿觉他是个能出苦力的汉子，当机立断把胶鞋送给他，他很开心，这下胶鞋不用买了，省了一笔钱。
从此，廖亮遇到什么事都跟我说，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找我聊天。“哥们，你明天去干什么？”他找工作跟度假似的一点也不着急。
“海里泡澡。”临走前我还要在三亚待好几天，唯一能想到的度日方式便是游泳。
“怎么游？”他翻了个身，从上铺探出头来。
“青旅里有游泳圈，躺在上面就行。”我也是蛮期待的，长这么大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俊男美女抱着漂亮的游泳圈在游泳池戏水，可以晒太阳睡觉，可以扒着往水里游，惬意极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廖亮不急着去海里捕鱼赚钱了。
廖亮游泳很卖力。一个人扒着游泳圈游到远处再游回来，如此重复不停。我一不小心喝了几口清澈的海水，又涩又苦，差点反胃，这小子全无反应，游得开心得很：“走，我们游远一点！”
“不游！”我扑腾累了，想休息。再说了，海浪一波涌过来，刚游两步又被冲回来了，还是不动的好。
“咱们去沙滩晒日光浴吧！”
“穿这么点，不好意思！”沙滩上人很多，虽然都是泳衣装扮，我还是觉得害羞。
“我先给你埋，我再给自己埋！”廖亮很坚定地把动手的活拢过来。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就同意了。日光真是太暖和了，我们闭上眼睛睡了两个多小时。
我和廖亮都没有钱，吃东西都是捡能填报肚子的实在东西点，原则上一顿饭不超过20块。记得我俩拐进一个巷道，找了个苍蝇馆子。出来的时候我请他吃了个椰子，他说什么也要还我钱。我那时候豪迈，大家萍水相逢都是缘分，一个椰子算得了什么！
晚上回青旅畅谈，我跟阿威聊去过哪里哪里，读哪本哪本书，廖亮就静悄悄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一句：“我以前摆摊的时候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几天相处下来，廖亮立下志向环游全世界――开着房车。
直到我走，廖亮也没去码头找捕鱼的活。他是听同乡说捕鱼很赚钱才专程跑到三亚的，来了又听人说船长很黑，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扔到海里，廖亮到底爱命胜过爱钱，泡在沙滩里想想就算了吧。他拉着我一块去找船，说哥俩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我当时还没从船上的梦游状态恢复过来，说什么也不要再去了。
后来他在三亚找到一个开车的活，帮冷库配送鸡腿，就算大夏天都得穿棉袄。
我离开海南之后再也没见过廖亮，但经常收到他的qq留言：“哥们！你最近干嘛呢？”
“我去奉化溪口了，蒋介石的老家。”跑远一点的业务就像做一次短途旅行，路两旁树木繁茂，应接不暇。
“还是哥们你潇洒，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就好了！我现在天天出来摆摊，早上九点钟起床，晚上十二点钟收摊。有钱人家见我们不容易，买凉席什么的不怎么还价，一天下来差不多赚1000块钱！”
“哇塞！赚那么多！羡慕嫉妒恨！”我每个月赚两千多块钱，交交房租，吃吃饭一毛不剩还得倒贴，不想干了。于是乎我潜心留意摆摊数日，什么东西好卖，需要什么设备。
“哥们，什么时候来成都玩？住我家。”这小子一个星期说一次。
“我来克拉玛依乌尔禾捡石头了！你也一起来吧！”2015年的一天，廖亮突然出现在新疆。
我真是想见一见廖亮了，只是新疆真的是太大了，从阿克苏到克拉玛依差不多1500公里，我坐车差不多二十来个小时。
我被拉进克拉玛依五彩石头群，天天眼巴巴地看他们晒宝贝。廖亮住旅馆，每天一大早租车子去戈壁滩深处，傍晚回来。我见他捡的石头品相极为拙劣，块头也小得可怜，断定捡石头不会长久。
“哥们，我捡了30多公斤石头。现在在乌鲁木齐一家超市上班，包吃住，一个月3500，我上夜班。”廖亮一边上夜班一边跟我聊天。
我没好意思问那些石头的去处，只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遥想廖亮吭赤坑吃把30多公斤的石头背回家，简直把人乐坏了。
廖亮离婚六七年，闺女都快上小学了。然后一直单身过来，类似于鳏夫。他在乌鲁木齐没待几天就请我给他介绍对象，对女方长相没什么要求，工作也没有什么要求。一句话，只要人家看上咱，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我劝他不要舍近求远，乌鲁木齐的妹子多的是，平时多参加一些聚会，请妹子吃个饭看个电影啥的，说不定就会碰到对上眼的。他尝试了一回，请女生吃了个牛肉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廖亮在成都买了房子，每个月要上交5000块钱给他妈还房贷，剩下的钱才是他自己的。他每个月发3500块钱的工资，要存下来3400，后来工资涨到4000块，他就存3900。这样算下来，他请妹子吃十块一碗的牛肉面已经是十二分的诚意了。
乌鲁木齐进入冬天的时候廖亮就回家了，重操旧业卖席子、被罩什么的。从成都陆陆续续传来媒人给他介绍对象的消息，大部分都是离过婚的，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嫌弃谁。有一天廖亮信誓旦旦地跟我说相中一个妹子，妹子也相中了他，打算相处一段时间就结婚。廖亮特别开心，给我发来了女方的照片，胸好大，又给我发了他前妻的照片，胸也很大。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我又问他进展如何。他很沮丧：“那个女的太会花钱了，不是过日子的那种，就不联系了！”他又把希望转向我。“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带一个孩子也行？”
一星期后，他又说：“带两个孩子也行。”
又一个星期后，他又说：“带三个孩子也行！”
呃。。。我把所有认识的人想了一遍，确实没有带三个孩子的。
转眼间到了2016年夏天，枝头挂满了果实。廖亮兴奋地告诉我，他又攒了三万块钱，再努力两年就可以买卡车了。“到时候我们俩合伙拉水果，一趟可以赚三万块钱！”
“最近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廖亮比我还要大两岁，他这壶酒眼看着就要放过期了。
“先好好工作攒钱。对了，我正在制作房车，里面有洗衣机，电冰箱，床，厕所。”他噌一下发来一张图片，铁架子都焊好了。
笑死我了，房车真是太逗了！现代小轿车后面挂一个扭来扭去的两轮车厢，有点像农村收粮食的拖拉机。四川人口密集，这玩意开到森林里头住一夜，心里头美！
“以后开着这辆房车环游全世界，算你一个，你来不？”廖亮真开上房车了。
文|丁振 编|西子
第65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