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三卷 调动工作 1

梧桐花开的时候，肖承均来到大胡子馆长办公室里，他一进门，见是文化局副局长杨卫东，他正站在里间门口。肖承钧也站着，打了一个招呼，四目对视，半刻的沉默。毕竟他还是一个善良人，他一脸严肃，面部肌肉轻微痉挛。他说：“根据工作需要，决定给你调换工作。……”他嗓音有点颤抖。

“狗是狼的眷属，狼是狗的本家”。肖承均想到了梦中的那只羊，或被砸死，或被吓死的羊。其实，在肖承钧知道一切底细的瞬间，柳馆长那个崇高的形象，象气球一样瞬时爆烈，化为残片，纷纷飘零。“工作需要”冠冕堂皇 的说法后面是多么龌龊的内幕。“调换工作”，跨系统的调动，这是县组织部人事局才能办的事，文化局居然有这样的口气！一切隐伏的危机，豁然分晓。肖承钧的直觉告诉他，在如此人性“优越”的环境中，他迟早会四面楚歌。又是半刻沉默，肖承钧平静地说：“既然决定了，那就赶紧办手续吧！”他转身走出了馆长办公室。

肖承钧的档案被退回教育局，等待重新分配。在人们纷纷逃离教育的时候，他回到了教育系统。馆里为肖承钧饯行，正是乍暖还寒的早春时候，冬天的残雪在墙角顽固地存在着，虽然冬天过去了。饯行仍在大胡子馆长办公室里。酒菜不错，人们食欲很好，只可惜，柳馆长让人捎信来，说他有事不能来了。肖承钧身心麻木，稀里糊涂应酬了鸿门宴最后的一幕。他太单纯、善良、文弱了！工作还不到两年，他就走麦城了。

在等候分配工作的时候，他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家了。骑自行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四十五里外，风里能嗅到玉米地里逐渐成熟的味道，是玉米吐樱的时候。下了公路，双土村已遥遥在望。可这时自行车后轮一下子瘪了。肖承钧只好推着车子，做一次徒步故乡行。“是肖明山家的均儿吧？上车。”花白须眉的老汉正赶着牛车，车箱里散着土杂粪肥味儿。“是，金贵石爷爷，我是钧儿，我爹娘常说起你，……”

古稀的金贵石老人勒住了牛车停住了车子，他帮肖承钧把自行车抬上牛车，然后催着牛一路前行。肖承钧坐在车子后面，他望着眼前这位传奇的赶车人，感到很亲切，老人有着好多传奇故事，他现在还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左上角的口袋里依然有一只银亮的钢笔，脚上穿着平底的黑布鞋，一路的颠簸，老人一句一句地唤着老牛，其他，则是一路的沉默。乡村宁静、辽阔、纯朴，这才是乡村的本色！

直到肖承均家的胡同口，老人默默帮他抬下车子，径直向街边的粪堆赶去。肖承钧张口想说声谢谢，但终没有出声，因为那句礼貌话会损害这纯朴的乡俗。肖承均扛起了自行车往家里去，家，锁着门，他放下车子，就往南坡赶去。

是10点的太阳，阳光好热烈好灿烂地照着大地，爹 与娘正和弟弟弟弟媳一起收拾坡里的排水沟渠。他接过娘手中的铁锨，便挽了袖子干起活来。“哥哥回来了。”“嗯！”“放假了？”娘问。“不是。”“骑车来的？”爹问。“歇会吧，我一会儿就回家做饭，”娘说。“不累，没事。”肖承钧说。然后分头默然无语地干活，野外的空气好新鲜，一个多小时的日晒，肖承钧脸膛变黑了，黑里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