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 我的大学(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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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骑自行车往返塘西农场,有时王超带我,有时我带王超。迎着晨曦去,顶着星星回。
最难忘的是在农场里割稻。全场共有15亩水稻。由于白天的气温高,我们就起早贪黑。早上五点钟就出发,那时候,天上还挂着月亮。星星似乎也没有睡醒似的,眨着朦胧的眼睛。几天来的劳动,我们都累坏了。手脚都感觉酸痛,经历过了,才知道体力劳动也不容易。
张队长说,割稻早上凉快点,叫我们早点去割,可以早点休息。六点钟的时候,我们带着镰刀等割稻工具,来到田边。稻田里满是露水,田塍上种着豆,豆叶上也满是露水,时不时就勾你的脚,弄得裤脚都湿漉漉的,走路还得小心。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太阳喷出的灼热,在空气中迅速地撒播开来。稻田里一片金黄,远看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稻谷颗粒饱满,压得茎杆都弯下了腰。我蹲下身来,用镰刀试割稻茬。接着就叉开双脚与肩同宽。我割五行,割稻我是内行,过去在生产队的时候,暑假里我们就割稻。我抓住稻杆刷刷刷地从左到右,又刷刷地从右到左割回来,身体左右摆动,像织布似的左右开弓,娴熟的割稻动作,让卢老师和周老师赞叹不已,张队长也夸奖我的稻割得好,既快又放得整齐。我的镰刀飞快地在稻茬下舞动,稻随刀倒。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淌,我就用衣袖一擦,又继续割稻。我就像是一把剃头的剪子,迅速地在稻田中间推进。身后是一捏一捏整齐横放着的稻子。
稻田深处,四周的稻把风挡住了,感觉特别热。汗从眉毛上流到眼睛,使人睁不开眼。我像打地道似的在稻田里弯曲前行,我以田为纸,以镰刀为笔,硬是在稻田里割出简单的字来。那真是一种艺术的创造!
农场里打稻机是电动的,我和王超只是抱稻谷,由农场工人打谷。我们由近到远地抱,等离抱谷的地方比较远的时候,打稻机往前面拖一段,打稻机下有两根光滑的木头扛着,很容易在潮湿的稻田里滑行,就像是大海里的船一样。我们都小跑着抱稻,如鱼儿穿梭游动,川流不息。太阳喷射出来的炎热光芒,逼得人直冒汗,汗水早已湿透了衣服。
脱下来的谷子,由稻槽中簸到箩框里,再搬到拖拉机上去,然后运到晒场上去晒。渴了,就从稻垅里拿出水壶来牛饮一阵子,有时就坐在田塍的树荫下,也顾不得脏不脏的,纯粹是图一个惬意。习习的风吹来,那种舒服根本不是现在的人在空调房里那种凉快可以比拟的。
上午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就躲在田间地头的树荫下。那是最惬意的时光,可以享受大自然赐予的凉风。树荫外是火热的太阳,树荫下,就是一片阴凉世界,让人感受到劳动后的愉快。
休息后,我们继续干,一直干到11点钟才吃中饭,那时我才20岁,消化功能特别的强,没到吃中饭的时间,早已是肌肠漉漉了,张队长一宣布“吃饭了”,我们就像解放了似的,迅速放下手中的活,去周边的田间水沟或水塘里洗手了。
吃过中饭,我们就午睡,以补充过分的体力消耗,一直要到三点钟的时候,才到田畈去。然后干活到晚上六点钟。
在读书时,一天时间觉得很快就过去了,但在田里干活,就感觉时间特别长,过得也特别慢。我时常看天空,每次抬头,太阳还是高高地挂在空中,一天总要仰望几十次。劳动使我的体力得到了恢复。力气也大得多了,饭也吃得多了。
一个星期后,农场里给我和王超安排了住的地方,我和良种场会计倪中欢住在一起。一周的劳动,我又一次品尝到农民生活的不容易。有人把农民看成是田园之乐的主人,那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农活的艰苦,他只是站在田边看风景的感觉。
又连续干了几天活,实在是比较吃力,人的身体吃不消,我决定休息一天,正巧碰上张福兰队长,我就去请假,他也同意。他说,田里的活你可以不要干了,但你是读书人,写字应该比较省力一点,他就叫我帮助畜牧场刻印一些材料。那时候,农场里还没有打印机,资料都是钢板刻字油印。他说,这样也可以算我农场干活的工资。对于这样的安排,我当然非常愿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改干农活为刻钢板字,住的地方也从农场搬到了畜牧场的大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