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宗福【小说】管家陈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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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陈少正

文//单宗福(北京顺义)
清朝末年,京东杨各庄镇子上酒业发达,七八家酿酒作坊日夜不停地向外扩散着酒雾,那浓浓的香气几乎把整个镇子薰醉了。
坊间突然风传,城中心,那个挂了百年老字号招牌的隆盛号老铺,快要关门歇业了。
咋回事?镇上人议论纷纷。
原来,自从五年前老东家过世,其子李廷玉不善经营,一心要舞枪弄棒,不经意间成了沙岭义和团坛口拳师,家务亦无暇打点。李家生意每况愈下,三十多名伙计走了大半,生意上开销渐渐地入不敷出。期间李廷玉雇佣过两位管家主事,都不成气候。几年下来,就有些坐吃山空的尴尬了。这让李廷玉心中好不自在。
一日,坛口大师兄郝标得知了李家处境,怕耽误军练,便对李廷玉道:“何不请个称心如意的管家来,上上下下有个照应,也省得让你拳口上分心不是?”李廷玉道:“傻子才不想呢,哪容易找到个顺手的来。”师兄道:“早说嘛,真想找呢,我倒可以推荐一个。我通州平疃有个远房亲戚,叫陈少正,曾在北京老二酉堂书铺作过管事,如今闲在家里侍奉老母。你想呀,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打理你一个小小的酒坊,不是小菜一碟么。”李廷玉道:“有这等高人,你不早说。我就去请来。”师兄摇头道:“不过么,但凡本事大的人,都有点怪脾气,就看你有没有请他来的力道了。”李廷玉严肃道:“请,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我五顾十顾行不行!”
于是,李廷玉携义子阿牛赶了辆马车,来来回回跑了五趟通州,第六趟,花五十两银子从赵各庄买个丫鬟,专门伺候陈家老太太,这才把陈少正这位活菩萨请到杨各庄来了。
这天,李廷玉家人和伙计们分列大门两侧,恭候新管家到来。
大门上边钳有“隆盛号老铺”牌匾,门两边各卧一头石狮子。
马车停下,阿牛搬条板凳,从车棚里扶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细高个儿,戴一顶瓜皮帖帽,一条长辫子垂至后跨,八字胡,一身长袍马褂,文质彬彬,看上去象个教书先生,又比教书先生多出几分干练。
李廷玉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从百里之外请来的陈管家,以后家里大事小情,全凭陈管家作主,大家要听吩咐。”
管家对众人抱抱拳道:“鄙人陈少正,承蒙东家厚爱,往后跟众位一起共事,还请多多关照。”
众人齐声应诺。
当晚,李廷玉为陈少正摆了简单的接风宴。阿牛屋里屋外张罗着端菜倒酒,李廷玉指着阿牛道:“在下膝下无子,这义子跟亲儿子一样,我不在家时,家里边的事可以找他。”
陈少正盯着阿牛看了一眼,点点头。酒至三巡后,问道:“东家,你想把酒业做到什么规模?”李廷玉道:“能恢复到家父鼎盛时期规模,就知足了。”陈少正点点头:“重新兴业,我需要一笔银子。”李廷玉道:“能用到生意上的,仅有四百两了,明天交柜上去。”
第二天,李廷玉骑马去沙岭了。陈少正在李家大院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然后把领头的伙计付大壮叫到跟前吩咐道:“把老东家在世时干活的伙计都请回来,一个都不能少。”付大壮吱喔道:“老东家那会儿,每月开五两银子,如今二两都不足,怕没人愿意来。”陈少正道:“还按原来的给,去请吧。”付大壮兴高采烈地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陈少正风尘仆仆,把杨各庄镇的大街小巷,东南西北转了个遍,重点光顾了几家规模较大的酿酒作坊。
通过实地访查,陈少正了解到,杨各庄这地界真是个繁华去处。此地往来交通便利,商家云集,乃是京东著名的集市贸易中心。每旬逢一、六日大集,三、八日小集。各集市地点不同,形成粮食、猪市、席市、木市等固定场所。尤其是春耕结束时的药王庙会和秋收后的娘娘庙会,将这里的集市交易推向了高潮。陈少正暗忖道,真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啊。
几天后,走掉的伙计们陆续回来了,陈少正把大家召集一起,开口道:“看起来,杨各庄的酒市,都是李氏家族的人在经营着,不过也好,大家凭实力讨生活,同族人没有互相拆台撤肘的,这就让我放心了。从今儿起,各就各位,把老东家的家业拾掇起来,发扬光大。锅灶上的事情,就由付大壮安排,出货进料等事宜,由阿牛负责。大家干活吧。”
陈少正跟伙计们一起进了烧酒间。他来到发酵池边,伸手抓了把糠料放鼻下闻了闻,又在烧锅边弓腰拉了几下风箱,然后伸出手指在降温池里试试水温,又来到出酒孔前,用水瓢舀了点酒放嘴里品了品。他一边做这些动作,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观望着房间场景,见付大壮把伙计们布置提井井有条,大家各自忙得有板有眼的,这才向外走去。
从此这个烧酒间,他每天至少来巡视两次。
付大壮把伙计们分成两组,白天一组,夜间一组,停人不停锅。两个月以后,出酒量已初步接近老东家在时水平,酒棚里存了二百多个大酒篓。
在提高酿酒量的同时,陈少正又合并了伙房。原先李家院里有两个伙房,一个给伙计们做饭的,另一个给家人做饭的,两个伙房就有三个伙夫,陈少正把它们合并成一处。让家人和伙计们吃同样饭菜。合并之后,陈少正还为伙房拟定了一份食谱,每十天一个轮回,不许重样。
酒的存量多了,如何卖出去尽快变成银子,成了头等大事。
这天在大街上散步,陈少正见沿街两侧多了不少外地口音的人,正在挨家挨户号房,他拦住一位扛锄头的老者问道:“老哥,这些人要干什么?”
老者道:“四月二十三,药王庙会,这些外来买卖人,提前准备呢。”
陈少正屈指一算,离庙会还有半个多月呢,这么早就预备上了,看来还真是个大节。好,既然赶上了,就添把火凑个热闹。
进了大门,陈少正见阿牛从身边经过,叫住他说:“去,把上夜班睡觉的伙计们叫起来,拆掉大门东边这堵院墙。”
阿牛吃惊道:“啊?拆它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跟东家商量吧。”
陈少正瞪起眼来:“要不,这管家你当?”
阿牛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叫人了。
陈少正让人将李家大院邻街那堵墙拆了,原地建起一排门脸房。为了抢时间,他把院里堆放的旧砖、旧木料都用光了。房子建成后,顶棚和墙壁用苇席和苇帘作装饰,房内摆满桌椅板凳,门眉上题名“隆盛酒肆”。饭菜由厨房供应,还预备了花生米、萝卜干、瓜子、柿饼、各类点心等小吃。门外左右各立一块牌子,左牌写:本店免费品酒;右牌写:沽酒免费膳食。
四月二十三这天,放鞭炮开张,酒店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每逢庙会时节,这里都张灯结彩,唱小曲儿的、变戏法的,拉洋片的、练武卖艺的......各路人马尽情表演,各显其能。来自内蒙、天津、河北地区的生产生活物资齐集此地,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庙会当天达到高潮,高潮的当天晚上,人潮渐渐散去,到第二天早晨,大部分外地人打点行装,退房返乡。
但隆盛酒肆的热闹程度丝毫未减。酒店里座无虚席,南来的北往的,
三老四少,听说这里免费喝酒,都愿意进来喝上两口。当然也有那么十来个嗜酒如命的瘾君子,准备成为这里常客。免费喝酒的消息,在庙会上很快传出去了,方圆百里无人不晓,来此买酒的渐渐多了起来。
干活的伙计们吃到了和东家一样的饭菜,生活水平提高了,身份也上来了,月底发薪,大家都领到了五两银子,这让大家对这位新来的管家内心充满了无比的崇敬。
二百多个酒篓,很快卖出去大半。燕郊、平谷、三河、密云、顺义的酒贩子们,都赶着马车来,空篓放下,重篓装车,一对一兑换。装完车后到酒店待客间,桌上有一大盆小米豆干饭,两盆熬菜,众多小菜,吃多少自己盛。贩子们近处也有酿酒的,但为了这顿饭,多跑几十里地也乐意来。
这天,伙计阿牛气憋憋地来到陈少正跟前道:“没见过这么贪嘴的,整天泡在酒店,跟喝没主儿的一样,这么下去,咱还不赔死。”
陈少正微微一笑:“多虑了不是!酒白喝,那下酒菜需要银子铜钱吧,你放心,赔不了。去,把洗脚水给我倒了去。”
提起阿牛,陈少正还真有点喜欢他。陈少正明知他是东家的眼线,但这小伙子脑瓜灵活,勤快,嘴也甜,听李廷玉说,小伙子三岁那年在庞山脚下讨饭差点饿死,被捡来当了义子。小伙子在柜上负责采买出货,一有工夫就到伙房和酒店里帮忙,还负责伺候李家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因为与陈少正住隔壁,顺便把陈少正也当东家一样照顾起来了:沏茶倒水、洗衣端饭,铺床叠被,端尿盆,打洗脸水......当然,陈少正也没亏了他,领银子时偷偷多给了他两吊铜钱。
倒洗脚水回来,阿牛将脚盆塞到床下,偶一抬头,望见水井旁边正在洗衣服的一个靓丽身影,两眼放出光来,顺嘴轻诹道:“远看风摆荷叶,近瞧细柳垂腰。”
陈少正闻言一怔,扭头向外看去,不由点点头道:“有点意思,你小子还念过书?”
阿牛说:“给小姐当过几年伴读。”
“好楹联呀,快说说横批是什么。”
阿牛想了一会儿道:“秀色天香。”
陈少正拍手道:“妙,妙。”忽然又一本正经道:“我说小子,你是不是发骚情了,那可是你义妹。”阿牛红着脸道:“您老人家瞎说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哪敢啦。”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少正哈哈大笑。他知道那是李廷玉在北京京师大学堂念书的女儿回来了,这女儿是李廷玉的掌上明珠。
愣了一会儿,陈少正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步踱到银杏树下那口老井旁边,望着井口深思了许久。
两天后,陈少正着人将大门上那块“隆盛号老铺”牌匾取下,换了一块新匾,上书“水井坊”三个大字。同时,在酒店正墙中心位置加挂了一块小楷匾额,上书云:
据东疃乡贤赵沁年所著《杨各庄风物志》记载:乾隆二十三年,岁在戊寅。李家掘井,深二丈后遇青石,坚实无比,工匠欲停,李家执意掘进。后商定每桶碎石以等量银子为工钱,继续下挖。又三丈,仍未见水,工匠于井底忽闻鸡鸣狗叫、小儿啼哭之声,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收拾工具,逃之夭夭。一日,云游和尚依凡大师来到隆盛号,持械着人坠入井下,见井壁三丈处有一包状突起,轻凿几下,石包脱落,一股清亮泉水喷涌而出。自此井水不涸,常满,味甘冽而利酒焉。
喝酒的众人聚拢到墙下,一字一句看了半天,又沉默了半天,忽一下纷纷落座,既而议论起来。
“传承百年的隆盛号,就这么改了?”
“那凿井的石匠,心可忒黑了。”
“如此看来,改名水井坊,比隆盛号更有出处了。”
坐在隔壁厨房里的陈少正听到众人议论,正在为自己这神来之笔暗自得意,不料他这举动,已引起了东家的不满。
阿牛见牌匾被换,知道事情重大,骑快马跑到沙岭向义父汇报情况。李廷玉听后大怒,如果说拆院墙改建门脸房,为了多卖酒吸引人气,还可以接受,但那隆盛号牌匾,是李家的传承,是杨各庄酒业的旗帜,怎么能说换就换了呢!
因为最近经常与洋人开战,李廷玉正在加紧训练团兵,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这回他得到郝标允许,跟阿牛一起来到家里,见到大门上“水井坊”三个字,气不打一处来。
“陈管家,这百年老匾,不能换呀!”李廷玉见到陈少正,阴沉着脸道。
见东家不高兴,陈少正赶紧说:“东家请息怒,来来来,跟我看样东西。”说着把李廷玉带到酒店内,指着墙上的小楷匾额,让李廷玉看。李廷玉从头到尾连看了好几遍,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陈少正在旁边道:“那块老匾还在,我只是想从这百年传承里边,找一点新鲜东西出来。”
李廷玉摇摇头,道:“这,是要改弦更张了?”
“不是改弦更张,是发扬光大。”
李廷玉还是想不通,不过他去通州请陈少正来做管家时,两人有口头协议在先,不得干涉管家的运营管理。因此他不能干涉太深。
陈少正接着说:“如果我这么做没效果,或者说,我哪天不干管家了,老匾还可以再挂上去。”
李廷玉从这话里,听出一丝威胁味道。他没吱声,默默地回后排书房去了。沙岭义和团坛口接到天津坎字总坛指令,准备在杨各庄设立分公所,郝标让李廷玉回家处理家务,顺便作前期准备,因此他要尽快将筹建方案拿出来。
陈少正见阿牛还站在旁边发愣,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阿牛吓得打个冷颤,连忙跑到伙房帮厨去了。
陈少正按照惯例到各处转了一遍,然后慢腾腾踱到厨房里,见张、孙二位厨师,一个用小盆在和面,另一个在案板上用刀背碾压花生米,他看一眼墙上的食谱,不由问道:“哎,这是做什么呀?今儿个食谱上好像没有这道餐吧。”
张厨师连忙解释:“小姐不是放假了嘛,点名要吃花生盐馅年糕... ...”
“闭嘴!”陈少正厉声喝斥:“我让你们做年糕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张厨师道:“小姐最爱吃的,每年放假回来都要做的。”
“眼下是我说了算,谁给你们发银子?”
“可是... ...”
“没有可是。想继续在这儿干,该怎么做自己掂量。”
陈少正声色俱厉,不容置疑,没人见过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他说完倒背着手,气冲冲地走向他的卧室。
两个厨师面面相觑,最后悄悄把年糕面料收拾起来,忙着做中午饭。
阿牛趁机溜到后院述说情况,李家小姐闻听后啐一声道:“哪来个糟老头子,他管得也太宽了吧。”
阿牛连忙解释:“还是忍忍吧,义父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他管了。这个人办事死硬,义父有时候也得让着他。”
李家小姐跺一下脚道:“太过分了,我偏不惯着他。”
李家小姐怒冲冲来到陈少正住房,屋门开着,陈少正还在屋内喝茶。李家小姐隔着门冲里喝道:“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 ...管家?”
陈少正坐着没动:“我叫陈少正,比你爹大六岁。”
“你凭啥不准厨房做年糕?”
“年糕嘛,对不起,它没在我订的饭谱上。”
“今天,就要是硬做呢?”
陈少正放下茶杯站起来:“孩子,请别打乱我的安排。”说完迈着碎步向酒店后门走去。
李家小姐吃了瘪,委屈得失声痛哭,哭声很快惊动了书房中的李廷玉,问明情况后,心中愈发不悦。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请来的管家,是个驴脾气,驴得让人无法接受。但他又不好直接跟管家冲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凄怆的样子,连忙让下人到街上吉祥饭庄给女儿订做年糕,然后扯开嗓子冲前院吼道:“不就是做几个年糕嘛,何必那么叫真。简直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陈少正此刻正坐在待客间里和买酒的客人闲聊,隐隐约约听到了东家的声音,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一天晚饭后,陈少正从柜台上把帐本要来,拿了把算盘,将他经手以来的帐目从头至尾疏理了一遍。业绩相当可观,除去当初东家注入的四百两,再除去成本和挑工费,半年多时间已有四千两的盈余了。按百分之六提成,他可以有二百四十两的进项。
盘完了帐,已经到深夜子时。陈少正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疲惫,正想上床休息,却发现被子一角从床边垂下,掀起被子看看,褥子中间垄起个褶皱,这样躺下会让腰背不舒服。阿牛这小子做事太粗心,陈少正的火气又上来了。
“牛子,你给我滚过来!”
阿牛已经睡了,没吱声。
陈少正推开门,在阿牛的窗户上使劲拍了几下。
阿牛睡眼惺忪地开门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呀?”
陈少正退回屋里,指着被褥说:“这是你干的活儿?”
阿牛望了眼床上被褥:“怎么了?”
“这褶巴流星的,你让我怎么睡!”
阿牛打着哈欠:“大半夜的,我当什么事。有褶,顺手一抻不就得了。”
陈少正绷脸道:“要抻也得你来,你快给我整平,我要睡了。“
任是阿牛这回也火了:“一举手的事,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您老爱睡不睡,我困了。”说完扭身回屋,啪地关上屋门。
第二天早上,阿牛照例为陈少正打来了洗脸水,然后给他叠好了被子,就要出去,陈少正叫住他道:“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今天你不用上工了,去自谋生路吧。”
阿牛一怔:“啥意思?”
“你被解雇了。”
阿牛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道:“解雇我?”嗬嗬冷笑两声,向后院走去。
阿牛直接到书房去见义父,见李家小姐也在,便把昨晚到今天的事情述说一遍。李廷玉道:“这老东西疯了么,我反复让步,他却越发瞪鼻子上脸了。”
李家小姐道:“恶奴欺主,这样的人留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不如打发了算了。”
李廷玉道:“我千辛万苦请了他来,不好意思直接辞他。兰儿,这么办,我躲出去,你去教训他一顿,看他态度再作定夺。”
李家小姐因为年糕的事恨透了陈少正,听父亲如此说,不再有任何顾虑,带着阿牛就找陈少正兴师问罪来了。
此时陈少正刚从酒店后门出来,李家小姐双手抱肩迎在他面前:“那个什么什么管家... ...”
“我叫陈少正。”
“陈少正是吧,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陈少正知道来者不善,定定地看着她。
李家小姐伸手指了指一边的阿牛:“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少正还是不语。
“他是隆盛号的主人!如今主人被一个佣人解雇了,天下奇闻呀!”
陈少正冷冷地说:“你想怎样?”
李家小姐厉声道:“把你该得的拿走,我让你滚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有区别吗?”
“有!要辞退我,让你爹来找我。”
“我爹没功夫。走吧走吧,隆盛号庙小,容不下你这大神。”
李家小姐说完,趾高气扬地向后院走去。
“你们不要后悔!”
陈少正狠狠地甩了一句,然后从柜上领走了他应得的银子,租了辆马车,回通州老家去了。
李廷玉从外边回来,听说女儿把管家赶走了,心中有些不舍,好在他没有直接跟管家起冲突,还有回旋余地。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酿酒作坊和酒店的伙计们听说管家不干了,怕又像前两次那样生意越来越差,好像没了主心骨,干起活来没了心气儿,出酒量也渐渐地少了下来。这情况阿牛看在眼里,赶紧告知了义父。
李廷玉有些后悔。正不知所措之际,恰逢大师兄郝标来杨各庄落实建立分公所情况。大师兄听说管家走了,吃了一惊,忙问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了解一番号上的经营情况,最后叹了口气对李廷玉道:“师弟呀,大度点儿行不行,不就是一些家长里短吗,你现在需要的是振兴家业!有这个人给你盯着,你算算一年你有多少收入,你省了多少心... ...”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李廷玉没等大师兄说完,连忙摆摆手道:“师兄你别说了。阿牛,套车,咱去通州接人去。”
李廷玉的马车到了通州平疃,见到了陈少正的老娘。老人家指了指村北方向:“少正呀,他在高粱地里薅草呢。”父子二人马不停蹄,直奔庄稼地而来。远远地,见一根锄头立在一棵歪脖树边,树底下,陈少正头底下枕着块土坷垃,睡得正香。
李廷玉跳下马车,来到陈少正面前,咳嗽了一声,道:“我说陈管家,褥子上有个褶儿,你睡不着觉,怎么枕个土坷垃也能睡这么香呢?”
陈少正闻言起身,笑一笑道:“东家你有所不知,在号上我是废寝忘食,日夜想着怎么为东家多赚钱,所以不睡好了哪行。到这儿呢,无事一身轻,所以就高枕无忧了呀。”
李廷玉一把抓住了陈少正的双手:“管家,跟我回去!这回,你就当是家里的主人,一切,都听你的。”
编审:赵志云

           

           

           

作者:单宗福,北京顺义人,退休干部,北京顺义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北京日报》《大观园》《法制日报》及众多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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