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旧话（二），中古时期，情仇。（上）
二，中古时期，从七世纪到十世纪。
1、东南亚大陆，格局。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6个世纪一转眼便过去了，我们现在来到了公元7世纪初。本世纪的某段时期，骠国兴起于伊洛瓦底江地区，建都卑谬。对于骠国我们所知甚少，只知道它是一个藏-缅语系人的国家，信奉佛教。骠国历史仅只不到两个世纪，9世纪中叶南诏攻陷卑谬，骠国灭国。
骠国大致位置。图片来自网络。
现存的骠国佛塔。图片来自网络。
7世纪中叶，一个位于扶南北部的部落联盟兴起，根据中国史籍记载，这个部落名为“真腊”（真腊见于中国史籍，碑铭记载为kmir）。我们不知道真腊与扶南的确切关系，他们是完全不同的部落，还是仅是一个部落联盟中的两个权力派系，还是干脆真腊根本只是扶南的另一种称谓？我们不得而知。
据中国史书记载，7世纪中叶真腊部落武力征服了扶南王室，扶南王子流亡爪哇。从此扶南沦为真腊的附属国，约半个世纪以后，扶南彻底灭国。8世纪初，真腊分裂，分裂成北部的陆真腊和南部的水真腊。陆真腊与云南南部接壤，南抵老挝南部，而水真腊北部和陆真腊接壤，南抵大海。整个八世纪当中，水、陆真腊互相征伐不息，八世纪末真腊力量衰落，论为爪哇夏莲特拉王朝的附属国。
水、陆真腊大概位置，图片来自网络。
2、爪哇，序幕：权与爱。
室利佛逝（Sri Vijaya）、末罗游（Malayu）、夏联特拉（Sailendra）这三个名字之间的关系是令人迷惑的。也许室利佛逝最初是末罗游的一个属国，领地包括部分苏门答腊岛以及部分马来西亚半岛。在7-8世纪，室利佛逝达到鼎盛，脱离末罗游控制，成为庞大的海上帝国。夏联特拉则也许是于8世纪盛极一时的末罗游帝国的一个王朝。另一种说法则传言，室利佛逝的王室干脆来自于夏联特拉王朝。下面我讲述一下关于爪哇的故事。
室利佛逝与夏莲特拉。图片来自网络。
7世纪扶南王子流亡爪哇，我们不得不把视线转向这里。爪哇岛西部被室利佛逝控制，东部则是末罗游帝国，两个强大帝国在爪哇岛中部形成对立。
当时的历史已经退入历史的浓雾当中，真实情况不得而知。而如今，爪哇中部的日惹平原上，仍矗立着上百座古代寺庙、皇宫的遗迹；仍流传着关于王权和爱情的传说。我们结合遗迹与传说，尝试描绘出一个历史话本，勾勒出7-8世纪的爪哇历史大貌。
日惹地区寺庙分布图。图片来自网络。
日惹地区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最初统治这片土地的旧王，住在Boko丘顶（上图中的⑩处）的宫殿里，我们姑且称之为Boko王，Boko王信奉佛教，并育有一个美丽的女儿，罗罗章葛朗（Loro Jangrang）公主。
王国的西方，一股新的政治势力逐渐兴起，新王名唤班栋（Bandong）。某日班栋前来朝觐，与章葛朗公主一见钟情。老王认为班栋心术不正，反对这门婚事。但无奈章葛朗公主苦苦相求，老父亲最终答应了女儿的婚事，召见班栋入宫。哪曾想，班栋借着此次觐见的机会设计杀死了Boko王，占领了Boko王的土地。
然而，班栋真的深爱着章葛朗公主，希望强娶其为妻。公主自然是不愿嫁给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于是提出一个苛刻的近乎于不可完成的条件，要求班栋在一夜之间建成1000座佛教寺庙。哪知班栋运用法力，在太阳落山之后，从深海中召唤出无数的阿修罗。阿修罗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建寺庙，刚到半夜便已经建完了999座寺庙。章葛朗公主急中生智，派仕女在东方燃起一堆篝火，阿修罗们以为天要亮了，便返回海洋深处去了。第二天早上，班栋王得知中了计，狂怒之下运用法力把公主变为了一尊雕像。怒气平息后，又心生悔意，但事已至此，不可挽回，于是班栋王亲自修建了第1000座佛教寺庙Candi Sewu（上图中的④处），并将章葛朗公主的雕像收藏于中。
Candi Sewu，图片来自网络。
随后班栋王在Candi Sewu边上，修建了自己的宗教都城，普兰巴南（Candi Prambanan，上图中的①处）。普兰巴南中央有三座高塔，中央高塔供奉着湿婆（传说班栋王的遗骨埋于此塔地下密室），而两侧稍矮一些的高塔则供奉着毗湿奴与梵天，三座高塔对面是三座小一些的高塔，分别供奉着三大神的坐骑：牛、鹰、鹅。中央区域周边原先建有250座小塔，每一座小塔代表新王治下的一个部落，由此可见班栋王国土的广袤，国力之强盛。
普兰巴南沙盘，图片来自网络。
普兰巴南。
在普兰巴南东北方大约50公里处，矗立着另一处伟大的遗迹，婆罗浮屠。婆罗浮屠是现存最大的单体佛教建筑，其建筑年代大约早于普兰巴南一个世纪。在婆罗浮屠地区还有两个不容错过的佛教建筑珍宝，Candi Mendut和Candi Pawon。这里的传说是这样的，大约是在Boko老王统治的前期，一个孟加拉佛教密宗高僧云游至此，于Candi Mendut讲法。很快，高僧名声远播，以其高妙的金刚乘佛学折服了国王，于是国王下令在Candi Mendut附近修建伟大的婆罗浮屠。高僧参与了婆罗浮屠的设计工作，却没有活到婆罗浮屠竣工的那天。高僧圆寂以后，信徒为他修了一座舍利塔，Candi Pawon，正好位于婆罗浮屠与Candi Mendut连线的中点。
婆罗浮屠。
梦都，图片来自网络。
Candi Pawon。
以上三者的位置关系，图片来自网络。
结合上述几个故事，我们可以猜想，或许爪哇、室利佛逝很久以前就同时信奉婆罗门教与佛教密宗。或许位于Boko的宫殿便是末罗游帝国的宫殿，而班栋王是有着末罗游血统的室利佛逝的新王，这个传说故事描述的是室利佛逝在日惹地区击败末罗游的史实。或许末罗游帝国皇室信奉佛教，他们修建了婆罗浮屠、Boko、以及日惹平原上最古老的佛教寺庙。而室利佛逝的新王修建了CandiPrambanan，其显见是湿婆的信奉者。末罗游被室利佛逝逼得向东爪哇节节败退，而印度文化也随着末罗游东迁，在东迁过程中，末罗游变为马塔兰，马塔兰又分裂成东、西马塔兰，最终东马塔兰逐步撤向巴厘岛及其更东方大岛屿。
伟大的婆罗浮屠分为11层，4个部分。1-4层回廊浮雕民间生活，象征欲界；5-7层回廊浮雕佛本生经故事，象征色界；8-9层则是罩着菩萨的镂空佛塔，象征禅定，以及转入无色界的过程，第10层则是中央大塔，象征涅磐后进入无色界。而在巨大佛塔的地基下，还有一圈浮雕，内容体现了地狱中的场景。学者认为，婆罗浮屠的建筑形式承袭自Candi Mendut，进而启迪了吴哥塔山的建筑形式。
塔中菩萨。
无色界佛塔。
欲界浮雕。
无色界大塔。
从普兰巴南的沙盘中我们可以看到，帝国统治下的每一个部落供奉一座小塔，宗教把土地上各个部落联系并团结成一个整体。而金刚乘佛教和改革之前的婆罗门教在形式上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比如神秘主义倾向，这些相似之处又把两个本不相同的宗教联系在一起。部落之间就好像星体间的万有引力定律，势均力敌的小部落互相碰撞，互相攻伐，破碎或融合，逐渐出现一个大一些的部落，具有向心引力，吸引或征服周边的小部落，变得更大。
而一旦出现两个势均力敌的大部落，则便很难有很强烈的大碰撞了，一旦碰撞发生将是毁灭性的。势均力敌的双方好像一对双星系统，年轻者奋发而起，年老者垂垂幕幕。年轻者不断从年老者处吸收能量，也许是文化上的，也许是物质上的，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终究一日强弱平衡被打破，年轻部落生起杀心，开始致力于改朝换代。这个过程，也许就是班栋、Boko老王传说背后的历史进程，而章葛朗公主则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班栋王与公主之间是否曾有过爱情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的心灵史又是怎样一部意识流小说？太多的爱情埋藏在了政治背后，野心构成的欲望烈焰，终究燃烧的比爱欲强烈，以至于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大多只剩下了权力。而关于爱的心灵史，我们只能从传说故事中咂么滋味了。